第44章 他冷靜擦掉手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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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停舟一句話,堵住了李寬的退路,讓他無法否認他認識王淵。
    李寬顯然意識到這點,嘴唇顫了顫,猛地閉成一條線。
    他沉默了一陣。
    “我欠了王淵五百兩銀子,這次貪了災銀才有錢還他。”
    “哪個王淵?”陸停舟問。
    李寬的喉嚨滑動了一下。
    “宣州,安順軍遊擊將軍,王淵。”
    “什麽時候欠的?”陸停舟追問。
    李寬看他一眼,忽然道:“陸少卿到底想問什麽?”
    他一改剛才的沉默,語氣變得咄咄逼人:“我該交待的都已交待了,貪汙錢糧,草菅人命,因一己之私置治下百姓於不顧,我都認。我的罪行已在大理寺的卷宗上寫得清清楚楚,陸少卿此來,是不信別人的審問,還是要重新定案?”
    他越說越激動,臉頰漲得通紅,仿佛下一刻就要拍床而起。
    陸停舟靜靜望著他,沉冷的眼中慢慢聚起一絲涼意。
    他忽然朝前傾身,嗓音極冷:“八年前,你和王淵,你們倆在慶州做了什麽?”
    李寬的瞳孔猛地一縮,像隻被獵人發現巢穴的兔子,身子輕彈了下。
    “陸少卿此話何意?”
    陸停舟淡淡掀起唇角。
    牢外的火光照在他身後,將他頎長的身影投在牆上,凝成長長一線。
    他望了眼自己深黑的影子,看向李寬。
    “還要我提醒你嗎?”他忽然笑了笑,“青陽縣。”
    王淵在邊界剿匪,無論是他前往府城拜會,還是李寬前往邊界勞軍,兩人都不可避免地要經過六盤村所在的青陽縣。
    陸停舟承認自己魔怔了。
    這兩人就算到過青陽縣,也是在八年前的秋天,那時六盤村的慘案還未發生,他倆不可能和此案有關。
    但他偏偏就想問上一句。
    然後他看到,李寬的臉色變了。
    那雙細長的眼裏露出一種既驚訝又惶恐的神情。
    他漲紅的臉色頃刻發白,細密的汗珠布滿額頭,像陰濕的青苔上滲出了水。
    陸停舟眸色漸冷:“說話!”
    話音剛落,牢門外忽然響起一串腳步聲。
    “停舟?你怎麽在這兒?”
    大理寺卿江瑞年走進牢裏,納罕地看他一眼。
    不等陸停舟答話,他對身後跟隨的寺丞道:“快,把人帶出去。”
    陸停舟回轉身:“大理卿要帶李寬去哪兒?”
    他臉上少了一貫溫和的笑,江瑞年微怔了下。
    “刑部要提審犯人,對了,你在這兒幹嘛?”
    “想起一些事,過來問問。”陸停舟道。
    江瑞年“嗐”了聲:“犯人已經認罪,還有什麽好問的,這牢裏又陰又潮,對你的傷勢沒好處,走,跟我去外頭。”
    他招呼陸停舟離開。
    陸停舟看了李寬一眼,隻見他垂眼望著腳邊,不知在想什麽。
    “停舟?”江瑞年在門外喊。
    陸停舟跟過去。
    “陛下不是讓你在家養傷?”江瑞年走在前頭,“你回大理寺怎不與我說一聲?”
    “在家閑著無事,想起案中有幾個不明之處,特來找人問問。”
    “你有什麽不明白的,訟棘堂有卷宗,出去以後我拿給你看。”江瑞年道。
    陸停舟無聲笑了下。
    江瑞年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應是怕他節外生枝,才如此放話。
    “幾日不見,大理卿清減了許多,”陸停舟道,“我來時放了幾盒補品在大理卿房中,您記得帶回府上讓尊夫人給您燉湯喝。”
    江瑞年腳下一緩,回頭看看他,臉上多了一絲笑影。
    他正要開口,神情遽然一變。
    ——“抓住他!”
    兩人身後傳來緊張的呼喝。
    陸停舟扭頭看去。
    隻見李寬掙脫幾名寺丞,一頭撞向石牆。
    “嘭!”
    整個甬道都似震了一震。
    李寬的身體稀泥一樣軟了下去。
    在場眾人無不愣住。
    陸停舟率先反應過來,衝回李寬身旁。
    “叫大夫!”他朝外吼道。
    江瑞年也慌了神:“快快!叫大夫!”
    亂糟糟的奔跑聲中,陸停舟蹲在地上,伸指按在李寬頸側。
    指下的脈搏很快變得微弱,不到半刻便已終止。
    濃稠的鮮血沿著李寬的顱骨淌下,熱熱的,滑過陸停舟指尖。
    陸停舟死死盯著他的臉,恍若未覺。
    李寬就這麽死了。
    他在寧州案中犯下的罪行足夠他死上十次,可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這時候自盡。
    是害怕麵對朝廷的判決?
    不是。
    陸停舟看著那張失去血色的臉。
    是因為他來了。
    問了一個與寧州案無甚關係的問題。
    正是這個問題導致了李寬的自盡。
    他想起李寬聽到“青陽縣”三字時露出的神情。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陸停舟慢慢起身。
    李寬以為他查到了某個秘密,為了不吐露更多消息,李寬選擇了死。
    這個秘密到底可怕到什麽地步,竟讓他不敢多活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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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他本就該死。
    能讓他做出如此抉擇,自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旁人。
    陸停舟掏出帕子,冷靜地擦掉手上的血跡,回想旁人對李寬的評價。
    他雖貪財,卻對家人不錯。
    作為寧州案的從犯,李寬的家眷必受牽連,妻兒或是貶為奴婢,或是充軍流放。
    無論如何,他們尚可保住一命。
    但若犯了更大的事呢?
    陸停舟注視著地上的屍首。
    皇帝治下嚴苛,莫說夷三族,便是滅九族也幹過一回。
    所以,李寬選擇在這時候自盡,是想保全他的家族?
    他眸色沉沉,眼底映著一片血色。
    他不管李寬想保誰,他隻知道,李寬、王淵,這兩人的秘密和青陽縣有關。
    而王淵恰好又是行伍之人。
    陸停舟耳邊仿佛響起當年混子的聲音——
    “……那不是普通的馬,是戰馬。”
    “你看看,你看看,這都什麽事兒!”江瑞年在他身邊著急地打轉,“好端端的,怎麽就自盡了呢!”
    他怒問押送的寺丞:“你們怎麽沒抓緊他?”
    為首的寺丞聲音打顫:“我們也沒想到,他從入獄以來一直挺老實,剛才出牢房的時候也沒掙紮,誰想突然就撞了牆呢。”
    江瑞年揚手就是一耳光。
    “你跟我解釋有用嗎?”他指著地上的屍首暴跳如雷,“刑部馬上要提審,現在犯人死了,你們讓我怎麽交待?”
    “大理卿,”陸停舟將染血的手帕放回袖中,“事已至此,先換一個人給他們審吧。”
    江瑞年愣了下:“可李寬自盡怎麽辦?他是在我們牢裏死的,陛下若是問起來——”
    “我去。”陸停舟道,“我這就去向陛下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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