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來了些輕柔的東西，正好卷進大開的窗闌，趁著微風掀開床帳，飄飄搖搖落到了顧楨的鼻尖兒上。
    顧楨鼻子抽了抽，有一點清淡的梅花香氣盈在周圍，隨著鼻子的動彈，那一片白色的柔軟花瓣也順著高挺的弧度滑落在了臉頰。
    顧楨被這陣癢酥酥的動靜喚醒了，一睜眼，就看見窗子外頭剛好又來了一陣風，風裏卷來了更多的花瓣，灑了滿屋子都是，來自山澗的梅香氤氳在這間木屋。
    “咕！”
    顧楨剛走到窗前，就聽見靈鶴在外頭悶聲悶氣地大叫，好像嘴巴張不開似的。
    “你在外麵做什麽？”顧楨扶著窗台，伸出去半個腦袋看。
    一冒出頭去，就見靈鶴長長的鳥喙裏銜了一大捧的白梅花枝子，看那數量恐怕是薅禿了一整棵梅花樹了。
    四處胡亂飛舞的花瓣源源不斷地從靈鶴嘴中的花枝上被吹起，撲了顧楨一頭。
    聽到顧楨的聲音，靈鶴撲騰著翅膀就跳過來了，毫不顧忌自己嘴裏還叼著一大堆花枝，湊過來在顧楨身上亂蹭，顧楨一下沒躲開，就被劈頭蓋臉地打了一頓。
    “咕咕咕！”
    靈鶴張不了嘴，隻好從喉嚨裏發聲。
    顧楨伸手擋住刮臉的花枝，從靈鶴嘴裏一一接過，眉梢帶著些好笑，眼角都盈了光彩，“咱們的九皋處士怎麽變成鴿子了，一大早上的就不停咕咕叫？”
    靈鶴嘴裏終於鬆快了，仰著脖子抖了抖羽毛，抖落幾片白色絨羽，落在窗台上。
    一聽顧楨這樣說，靈鶴當即把腦袋探進了窗戶，猝不及防地在顧楨耳邊張嘴大叫：“噶！”
    沒有風吹，就靠靈鶴的叫聲也把已經很稀疏的梅花枝子震得更凋零了。
    花瓣順著鬆泛的衣領一路滑過緊實光潔的皮肉，又在衣裳褶皺處堆起。
    顧楨攏了攏這一大把梅花枝子，插進一旁博古架子上空閑的一個敞口圓肚青瓷瓶，順手就把一瓶子花擺在了靠窗的地方。
    更加馥鬱的梅香在室內蔓延開來，似乎連顧楨的衣服都熏上了香氣。
    伸手摩挲著靈鶴探進來的腦袋，顧楨眼角帶笑，嗓音因起來後還沒有喝水而有些低沉沙啞：“謝謝你呀，我很喜歡的。”
    說著，又摸出一顆靈鶴沒見過的果子塞進鳥喙裏頭。
    靈鶴順勢蹭蹭顧楨的手指，退出了窗戶，輕巧靈動地朝山澗滑翔而去。
    顧楨在後頭大喊：“不要再折花了！真的夠多了！”
    遠處傳來一聲大叫，好像是在回應顧楨，但顧楨琢磨著應該是靈鶴在嫌他話太多了。
    等靈鶴的身影消失後，顧楨這才轉身，隨意地撥弄了一下一朵花能掉了三片花瓣的梅花枝，指尖溢出一點靈力，就見那有些搖搖欲墜的梅花不再晃動，穩穩地長在了褐色枝子上。
    顧楨換了衣服，取下床頭掛著的劍鞘，在醒過來時裏麵就是空蕩蕩的，孤桐劍不知道什麽時候溜出去玩去了，估計就是它把本來掩上的窗戶給撞開了。
    通過劍靈與持劍者之間那難以斷絕的聯係，並且孤桐劍也沒有刻意躲避，顧楨輕而易舉地在明見山山頂找到了它。
    羊腸小道上新積的雪鬆鬆軟軟地鋪了一層，顧楨的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響，因人的體溫融化的雪水順著衣角和靴幫落下，在雪層中滴下粒粒冰晶。
    還沒爬上山頂，顧楨就聽見頭頂傳來陣陣破空聲，以及細碎的金玉相擊之聲，就像是有人正在山頂上比鬥一般。
    青桐樹的蔥鬱樹冠出現在了顧楨眼前，視線再往下移動，就見到明淵跪坐樹下，還有一人背對顧楨，正與明淵談論著什麽。
    三柄神兵利器在空中你追我趕，不時敲對方一下敲得速度減慢一些，或是被戳得劍柄朝下差點倒栽蔥落下來。
    背對的那人若有所感，止住了話頭，扭頭看過來，溫潤如玉的麵上帶了輕笑：“正好要找你，過來坐下吧。”
    顧楨拱手道：“是，掌門師叔。”
    原本坐得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明淵忽然抬起了手，在曜辰真君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取出一個軟墊子來，鋪在自己身旁靠後一些的地方，對顧楨說道：“坐這裏。”
    ……
    曜辰真君臉上笑容弧度未變，溫和說道：“我的呢？”
    明淵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帶著明顯地疑惑：“你的什麽？”
    顧楨發誓自己看到曜辰真君把手給捏起來了。
    但是剛下了新雪，這山頂石台涼的不行，顧楨還是裝作沒看見，快步走了過去，在軟墊子上舒舒服服的坐下了。
    不用冰屁股真的是太好！
    曜辰真君閉著眼睛深吸兩口氣，安慰自己明淵還有照顧人的意識就已經很不錯了，管他照顧的是誰，至少沒真修成萬事萬物皆不入眼的樣子。
    孤桐劍看到顧楨來了，調轉準頭，直接撲到了顧楨身前，鑽進了顧楨懷裏，劍穗和珠串丁零當啷的一陣亂晃，又給顧楨打了好幾下。
    “脖子上怎麽劃傷了？”
    明淵不動聲色地掃了顧楨一遍，看見顧楨側臉脖子都有一點不算明顯的劃痕，出聲問道。
    曜辰真君一聽，也轉過頭來，關心地看著顧楨。
    顧楨愣愣地摸了把脖子，連忙解釋道：“沒什麽，早上靈鶴去折了花，我接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興許就是那時候被樹枝劃到了一些。”
    曜辰真君眼角帶了點笑意：“下次可要小心些才好。”
    明淵隻是伸出手指，在顧楨脖子上點了點，顧楨隻感覺到一股清涼的靈力拂過，原本已經快要消散的幾道紅痕就徹底消失了。
    “好了，”曜辰真君看顧楨沒事兒了，便出聲將二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現在顧楨也來了，可以說正事了。”
    顧楨挺直脊背坐好，麵上帶了些迷茫，不知道有什麽正事是得自己來了才能說的。
    明淵點點頭，與曜辰真君對視了一眼，轉向顧楨，道：“血神宗所在道界所產風物不止一兩樣流入本界，且來源有多處，除了中州和東州，其餘三州均有發現。”
    “北州與西州有寥玉和浮雲燕去處理，至於南州，家族林立，複雜交錯，待你化神之後，隨我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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