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行館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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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細雨如煙,打濕了行館朱漆回廊。秦朗踩著積水匆匆穿過月洞門時,簷角銅鈴正被晚風搖出細碎聲響。他抬手拂去袖間水汽,便見護衛趙虎已候在廊下,腰間橫刀在廊燈下泛著冷光。
"秦公子快些,兩位夫子已等了兩炷香。"趙虎掀開門簾時,屋內炭火劈啪輕響,熏得滿室皆是鬆煙墨香。
林夫子身著灰布儒衫,正就著燭火校勘《禮記》注疏,指尖在泛黃紙頁上頓了頓:"秦朗來了?快坐。"他指節叩了叩案頭青瓷茶盞,蒸騰熱氣裏浮著幾片碧螺春。
武夫子卻是一身勁裝,虎目微凝:"明日便是大比,你可知此次各州學院來了多少人?"
他屈指敲了敲牆上懸掛的大陳輿圖,"青州清風書院、揚州白露書院、江州臨江書院...單是山長便來了四位,更別提各府廩生監生。"
秦朗抱腕長揖,青色襴衫下擺掃過青磚:"弟子省得,定當全力以赴。"
武夫子忽然起身,:"怕的不是全力以赴。"他伸手扯下輿圖,露出背後泛黃的大比章程,"上屆大比臨江書院暗中串聯,竟讓三家書院在策論環節設了連環題——你且看這個。"指尖重重戳在"格物致知"四字上,"表麵考《大學》義理,實則暗藏《天工開物》機巧,若不是你林師兄識破機關..."
"所以今年更要當心。"
林夫子放下狼毫,袖中滑落半卷《國子監曆屆大比案宗》,"各州早有傳言,說咱們國子監仗著天子門生的名頭壓人一頭。此次文比,怕是要合縱連橫來對付咱們。"
秦朗目光掃過案頭堆疊的曆年策論卷子,忽然注意到最上層那卷朱砂批注極密,落款竟是"溫清悠"三字。他指尖微頓,忽聽武夫子重重拍了下桌案:"記住,明日入場前必查文房四寶。去年便有人在墨錠裏藏了微型抄本——還有,"
武夫子忽然壓低聲音,"卯時三刻,你帶詩允去西跨院偏殿,那裏有往屆大比的真跡碑刻,或許能尋到些端倪。"
林夫子這時才從袖中取出個錦囊,裏麵是四枚青銅腰牌:"這是此次參賽憑證。清悠善詩賦,詩允工書畫,承德精算術...至於你..."
林夫子忽然伸手按住秦朗肩膀,燭火在鏡片上晃出細碎光斑:"你在國子監這段時間,最擅長以詩賦論辯破局——如今這擔子,便落在你肩上了。"
"前段時間國子監大比,你一首《登高》驚煞四座,現在更要拿出真章。"
"夫子放心,若論詩詞機鋒,弟子倒想會會各州書院的"推敲手"。"
武夫子忽然重重拍了下桌案,震得筆架上的狼毫簌簌顫動:"好個"會會"!但須記得,詩詞辯才雖是利器,更要防著別人設下的"文字獄"——去年清風書院便在策論裏埋了"影射朝政"的鉤子,若不是被識破"京城米貴"的雙關..."
"所以今年更要眼明心亮。"
林夫子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國子監詩賦辯錄》,"昨夜我重讀國子監大儒當年的"曲江詩會辯詞",發現他們慣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法。"
秦朗指尖劃過書頁間夾著的楓葉標本,那是溫大儒晚年所製,葉脈間還凝著褐色斑點,像極了墨跡。他忽然想起之前去溫府做客,溫大儒在杏壇下教他"偷春格"詩法,卻突然話鋒一轉:"詩詞之道,不在堆砌辭藻,而在直擊人心。"
"此次大比,各州必以"國子監獨尊"為由頭發難,"武夫子忽然從箭囊裏抽出一支雕翎箭,箭杆上刻著"舌戰群儒"四字,"你且將這箭帶在身邊——若遇著難纏的詩賦對決,便當作是你的"生花筆"。"
林夫子這時又取出個錦囊,裏麵是四枚青銅腰牌,分別刻著"詩書算辯"四字:"清悠的詩賦需借景抒情時,你便以辯才造勢;詩允的書畫若遇意境之爭,你便以詩詞解圍...記住,你們四人是一柄利劍,需得首尾相應。"
窗外忽然掠過一聲雁鳴,秦朗抬頭望向糊著明瓦的窗戶,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出斑駁竹影,竟像是無數支蘸滿墨汁的筆。他捏緊腰牌上"辯"字紋路。
"弟子明白,"他起身長揖,青色襴衫在碳火前泛起暖光,"當年國子監先賢們能在"江州詩辯"中力挫八家書院,今日弟子便要在這揚州文場上,讓"國子監"三字如洪鍾大呂,震徹雲霄。"
武夫子忽然放聲大笑,:"好!明日你便以詩為甲,以辯為戈,讓那些酸儒看看,什麽叫"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更夫敲過三更時,秦朗才從行館出來。雨不知何時停了,月亮從雲隙裏探出頭,給遠處的文昌閣鍍上一層銀邊。他摸出腰間錦囊,四枚腰牌在掌心裏碰撞出聲,忽然想起日間在國子監看到的場景:溫清悠倚著回廊吟誦,林詩允正蹲在太湖石旁調石青石綠,趙承德抱了一摞算籌從明倫堂出來,算珠在夕陽下泛著溫潤光澤...
"該讓這天下,再聽聽國子監的聲音了。"他摸了摸腰間雕翎箭,箭杆上的"舌戰群儒"四字在晨曦中泛起金光,恰似即將出鞘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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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捏緊腰牌,青銅邊緣硌得掌心生疼。窗外雨勢漸急,簷水如瀑砸在青石板上,恍惚間他仿佛聽見多年前國子監書院裏的朗朗書聲:"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
"秦公子!"身後忽然傳來細弱呼喚,轉頭便見溫清悠舉著油紙傘追來,鬢間玉簪墜著的珍珠在月光下微微發顫,"夫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她遞過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幾塊桂花糖糕,"知道你今夜要溫書,墊墊肚子..."
話音未落,遠處譙樓突然傳來梆子聲,驚起簷下宿鳥。
"明日辰時三刻,明德門前集合。"
少女眼底泛起微光,正要再說什麽,忽聽更夫舉著燈籠走過回廊,光影在她麵上明明滅滅。她忽然福了福身:"公子早些歇息,清悠...明日候著你的好消息。"
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轉角,秦朗才轉身走向自己的院落。路過影壁時,瞥見自己投在牆上的影子,腰間雕翎箭隨著步伐輕晃,竟像是隨時要破空而出的寒星。
他摸出刻刀,在廊柱上輕輕刻下一道痕跡。上次大比,國子監隻拿了第三;上上次,第二;而數十年前國子監先賢們,曾創下連續三屆奪魁的盛景...
"今年,該讓這金字招牌再亮些了。"他對著月光撫過腰牌上"國子監"三字,忽然聽見遠處文昌閣傳來晨鍾,驚破了揚州城最後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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