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末辯君相衡,論道奪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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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過午,青銅漏刻的水位已近末格,大比廣場的主壇被重新布置過——案牘撤去大半,騰出中央空地,隻留五張紫檀木桌呈梅花狀擺放,每張桌上都供奉著《大陳會典》孤本與一麵小旗。
洛洪站在壇心,聲音比前兩日更添肅穆“末辯‘皇權與相權製衡’,各院推首名學子論道!三刻為限,奪旗最多者,獲‘格物狀元’金匾!”
話音落時,各院代表依次登壇。國子監方向,秦朗整理著青衫袖口,在趙承德與林詩允的目光相送下邁步上前——經過兩日論戰,他已是眾望所歸。
白露書院的洛雲舒緊隨其後,素色裙裾在日頭下泛著柔光,手中握著一卷《貞觀政要》,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鴻鵠書院的陳靖仍是玄袍在身,登壇時特意掃了秦朗一眼,眼神裏的鋒芒比昨日更甚。
清風書院的沈硯捧著《大陳宰輔年表》,步履沉穩;漠北書院的葉寒舟則背著一把劍,與其他學子的文氣不同,自帶一股邊塞的凜冽。五人分坐五桌,案上令旗皆為完整的正紅色,隻待論戰開始。
觀禮台正席,三皇子陳睿淵與鎮南王陳昊並肩而坐,吏部尚書韓振也赫然在列——這場關乎國本的辯論,已驚動了中樞重臣。韓振撚著胡須,目光在秦朗身上停留片刻,去年秦朗父親鎮西侯秦明上的《削藩七策》,正是經他之手呈給陛下的。
洛洪敲響銅鑼“立論開始!”
陳靖率先起身,玄色衣袍掃過地麵,帶起一陣風“《大陳會典·君道篇》明載‘天下事皆決於上’,太祖立國時便廢太宰製,後雖複設,卻以‘三省六部’分其權。可見相權本就是皇權派生,何來‘製衡’一說?若相權過盛,如大雍的崔烈、前蜀的趙衍之流,權傾朝野時連皇子都可隨意廢立,必成國之巨蠹!”
他話音剛落,便從袖中抽出一幅《曆代權臣亂政圖》,指著其中“楚公僭位”的插畫,畫上紫袍權臣正撕碎皇詔,階下甲士林立“前朝楚公蕭烈,本是大晟先帝托孤之相,卻借相權把持朝政二十載,最終廢幼主自立,國號改‘楚’——此等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
漠北書院的葉寒舟立刻接話,聲如寒鐵相擊“陳兄所言極是!漠北軍中有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尚且危險,何況宰相居朝堂之尊?依我看,相權當減三成,凡軍國大事,須由樞密院與兵部共議,再呈陛下決斷!”他這席話帶著濃重的軍伍氣息,引得觀禮台西側的武將們頻頻點頭。
“葉兄此言差矣。”
白露書院的洛雲舒起身時,裙裾輕掃地麵,帶出一陣淡淡的蘭香,“《尚書》有雲‘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宰相本是君主股肱。大陳立國百年,仁宗朝因相權過弱,六部各自為政,黃河決堤時竟延誤半月才發賑糧——此乃‘無製衡’之弊,非‘相權盛’之過。”
她翻開《大陳會典》,指尖落在“三省製衡”條目上,“太祖設三省,本就是讓中書省出令、門下省封駁、尚書省執行,相權與皇權,原是相輔相成的太極圖,而非你死我活的敵陣。”
清風書院的沈硯緊接著起身,他素愛引經據典,此刻便捧著《大陳治要》道“洛姑娘說得是。章和年間(此為大陳先民效仿的治世典範),魏臨為相,敢封還章和帝三道敕令,正是因‘封駁權’在手。我大陳《會典·職官篇》亦載‘宰相有封駁之權’,這便是最直接的製衡——既防君主獨斷,又防權臣擅專。”
他指尖劃過《大陳治要》中“章和新政”的篇目,聲音愈發沉緩“魏相曾言‘政令出殿閣前,需經三相聯署,非獨斷可成’,章和帝雖有雄才,仍遵此製,方有‘稻米流脂、路不拾遺’的治世。可見相權與皇權,本是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一不可,何來‘派生’之說?”
……
眾人目光齊刷刷投向秦朗,他是最後一個立論的。
秦朗起身時,先對著四位對手略一拱手,而後轉向觀禮台,聲音不高卻清晰入耳“諸位所言,皆有典可依,卻漏了一層——製衡的精髓,不在‘分’,而在‘動態平衡’。”
他走到壇中央,指著地上的梅花陣“譬如這五張桌,皇權是中心,相權與三省六部是四周,若中心過重,四周便會傾頹;若四周過強,中心便會被架空。仁宗朝的弊病,是中心太弱;前朝的權臣亂政,是四周過強。”
秦朗拾起案上的《大陳會典》,翻至“君相禮儀”篇“諸位請看,我朝宰相見陛下,不稱臣,稱‘老臣’;陛下對宰相,不直呼其名,稱‘先生’——這便是太祖定下的‘禮敬’,既是對相權的尊重,也是對皇權的約束。去年冬,宰相蘇大人封還陛下‘加征鹽稅’的敕令,理由是‘歲末民困,不宜加賦’,陛下最終納諫——這便是活生生的‘製衡’,何曾見刀光劍影?”
這話一出,觀禮台正中的吏部尚書韓振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三皇子陳睿淵也微微頷首,顯然對“動態平衡”的說法頗為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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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兄這話,怕是過於理想化了!”
陳靖立刻反駁,他最見不得秦朗這種“圓融”論調,“若遇昏君呢?若遇奸相呢?蘇大人是賢相,可誰敢保證後世宰相皆賢?依我看,當在《大陳會典》中加一條‘宰相任期不得超過五年’,且須由皇子兼任樞密院使,方能牽製!”
“陳世子這是因噎廢食。”
秦朗寸步不讓,“若因怕昏君而廢相權,豈不是因怕噎死而不食五穀?任期五年之說,更是荒唐——當年工部尚書修大運河,前後耗時八年,若中途換相,工程必廢!至於皇子兼樞密院使,恕我直言,大陳《會典·職官篇》明載‘宗室外戚不得幹政’,世子這是要違典嗎?”
他這話直指要害,考評官席上立刻有人喊“奪旗”!
洛洪當即宣布“鴻鵠書院陳靖論據違典,罰半角令旗!”
陳靖臉色漲紅,卻仍強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四藩環伺,若皇權不集中,如何平藩?難道要與宰相商量著調兵嗎?”
“平藩更需相權輔佐。”
秦朗接過話頭,目光掃過觀禮台的鎮南王,“鎮南王當年治水師,若不是宰相蘇大人力排眾議,從戶部撥出三百萬兩造船銀,淩波水師豈能有今日規模?皇權如掌舵,相權如劃槳,船要行得穩,兩者缺一不可。”
漠北書院的葉寒舟又要起身反駁,卻被洛雲舒搶先開口“秦公子說得是。大晟亡國,正是因哀帝既不信宰輔,又好用近侍,朝堂成了一言堂——這便是‘無製衡’的惡果。我大陳的‘製衡’,當學太祖畫的《君臣魚水圖》君主是水,宰相是魚,水寬則魚活,魚活則水旺,而非水要煮魚,魚要翻塘。”
她指尖輕叩案上的《大陳政要》,書頁上“章和年間三相共理朝政”的記載赫然在目“大晟末年,哀帝寵信司禮監掌印太監,將批紅權盡付宦官,連宰輔的奏折都需經太監過目方可上呈,最終國庫虧空、邊軍嘩變時,朝堂竟無一人敢直言——這般‘無製衡’的教訓,我大陳怎能不記取?”
這番話引來得一片叫好,連韓振都撫掌道“說得好!”
接下來的論戰更見激烈沈硯引“門下省封駁權”詳述製衡細節,葉寒舟以“邊軍調度需集權”反駁,洛雲舒則用“仁宗朝無宰相導致的災荒”佐證相權重要性,陳靖雖失了半角旗,仍緊咬“皇權不可分割”不放。
秦朗卻始終圍繞“動態平衡”立論,時而引《會典》“三省協作”條目,時而舉本朝“君臣共治”實例,每駁倒一處論點,便繳獲一角令旗。
日頭西斜時,銅鑼終於敲響。壇上令旗已見分曉秦朗桌前的紅旗完好無損,還多了陳靖被罰的半角;洛雲舒次之,沈硯與葉寒舟各失兩角,陳靖的令旗隻剩殘片。
三皇子陳睿淵起身點評,目光掃過壇上五人“洛雲舒知‘相輔相成’,沈硯明‘製度要義’,葉寒舟重‘實效’,陳靖持‘集權’,皆有可觀。然秦朗能點出‘製衡’精髓——不在‘分’,而在‘和’;不在‘防’,而在‘助’,此乃大陳治道的根本。”
他頓了頓,聲音傳遍廣場,“末辯‘皇權與相權製衡’,國子監秦朗,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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