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京華暗流
字數:4697 加入書籤
秦明看了小女兒一眼,緊繃的嘴角鬆了些,對秦穆道“去,讓人把西跨院收拾出來,再調十個得力護衛守著。等他們回京,別讓閑雜人等靠近。”
他頓了頓,指尖劃過密信上“庶子”二字,“還有,以後府裏都叫他‘二公子’,別再提‘庶子’。”
翠雲樓,頂樓的攬月閣裏,沈如煙正臨窗撫琴,琴弦忽斷一根。
丫鬟秋菊捧著剛買來的《揚州大比紀事》,咋咋呼呼跑進來“小姐!秦公子得了魁首!三關全勝,賜‘天下文宗’金匾呢!書裏還寫他論辯時‘青衫立壇,言辭如劍’,跟您去年見他時的樣子,真是判若兩人!”
沈如煙拾起斷弦,指尖纏著絲線,輕聲道“他本就不是一般人。”
“可書裏說,他論及四藩屯田,把幽州幽王都得罪了。”
秋菊翻到記載陳靖的那頁,“幽王府的死士出了名的狠,秦公子回京,會不會有危險?”
沈如煙將斷弦接上,調音時道“去,把我那支‘透骨釘’取來,找個穩妥的人,等國子監的隊伍進永定門時,悄悄塞給秦公子的伴當。”
她指尖拂過琴弦,琴音清越中帶了絲冷意,“他要在京城立足,總得有點防身的東西。”
秋菊應聲去了,沈如煙望著窗外的朱雀大街,那裏人流如織,誰也不知道,這繁華深處,正有暗箭對著那個剛從揚州歸來的青衫少年。
宰相府,蘇瑾雪坐在窗下,手裏捧著蘇晨帶回來的秦朗策論抄本,字跡遒勁,批注裏滿是國子監同窗的讚歎。
她大哥蘇晨站在一旁,手裏轉著玉佩,笑道“我就說秦朗不是池中之物。去年在國子監論‘和親利弊’,他就能把陳源駁得啞口無言,如今在揚州大比拔魁,一點不奇怪。”
蘇瑾雪指尖停在“王霸相濟”四字上,輕聲道“可他太敢說了。論辯裏提‘四藩屯田私藏糧’,還引《倉律》條文,這不是在給父親遞刀子嗎?”
宰相蘇賀近日正為國庫空虛、四藩截留賦稅頭疼,秦朗的策論,無疑是給中樞送了柄“合規”的劍。
“父親看了他的論辯稿,隻說‘後生可畏’。”
蘇晨道,“昨日退朝,太子(陳睿霆)還特意問起秦朗,說要調他進樞密院當編修。”
蘇瑾雪抬眸,眼底閃過一絲憂色“進樞密院?那不是成了四藩的眼中釘?他一個庶子,在鎮西侯府本就步履維艱,如今被架到風口上……”
“放心,陳源和周恒都在國子監等著呢。”
蘇晨笑道,“咱們幾個同窗,總不能讓他單打獨鬥。再說,父親已讓人盯著幽王府的動靜,不會讓他出事的。”
蘇瑾雪輕輕點頭,將策論本合上,封麵上“秦朗”二字,在陽光下泛著溫和的光,像她記憶裏那個在國子監藏書閣裏,為她講解《考工記》的少年。
國子監,祭酒溫啟銘的書房裏,溫清悠的父親正對著大比榜單捋胡須,旁邊站著陳源和周恒。
陳源一身青衫,看著和普通學子無異,隻有偶爾抬眼時,眼底才泄出幾分皇家氣度。
“秦朗這孩子,”溫啟銘笑道,“去年我還說他‘重技輕文’,讓清悠多盯著他讀《會典》,如今倒好,刑名、論辯都成了魁首,連蘇宰相都來問他的師承。”
周恒撓著頭笑“他呀,在宿舍裏總說‘道理得落地才有用’,斷案時翻《廄庫律》,論屯田時查《西域水經》,誰能想到他連廢帝時的舊律都記得?”
周恒把玩著案上的鎮紙,忽然道“太子要調他進樞密院,你們覺得他會去嗎?”
溫啟銘眉頭微蹙“樞密院水深,他一個書院的學子,進去怕是要被當槍使。四藩的眼線遍布京城,他這‘天下文宗’的名頭,既是榮耀,也是催命符。”
“可秦朗不是怕事的人。”
周恒想起秦朗在揚州駁陳靖時的樣子,“他若覺得樞密院能做實事,定會去。”
陳源點頭,眼底閃過一絲欣賞“這才是秦朗。去年在演武場,他明知蘇晨的騎射比他好,還是接了挑戰,說‘怕輸就練,練到不怕為止’。”
窗外的槐花開得正好,飄進書房一縷清香。
溫啟銘望著那滿架的國子監學籍冊,忽然道“等他回來,我親自帶他去見蘇宰相。這孩子的才,得用在正道上,別被京城的渾水淹了。”
消息還在京城蔓延,茶肆裏的說書人已編好了新段子,唱詞裏“青衫奪魁,四藩震動”的句子,隨著柳絲飄向深宮、王府、書院……而永定門外的官道上,一隊車馬正緩緩駛來,為首的青衫少年勒住馬,望著遠處巍峨的城樓,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枚蓮花鵝卵石——他知道,揚州的榮光已留在身後,京城的風雨,才剛剛開始。
暮色漫過紫宸殿的琉璃瓦時,皇帝陳清然正對著一幅《四藩輿圖》出神。禦案上的龍涎香燃到了盡頭,太監總管李顧輕手輕腳地進來,捧著一個鎏金托盤,上麵並排放著兩封密信——一封火漆印著“揚州探”,一封蓋著三皇子陳睿淵的私章。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陛下,揚州來的密信。”
李顧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宮廷老人特有的審慎。
陳清然抬眼,他年近五十,鬢角已染霜色,目光卻依舊銳利如鷹。他先拿起那封“揚州探”的密信,拆開時,指尖的玉扳指與信紙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
信上詳細羅列著揚州大比的始末秦朗三關奪魁的細節,刑名科斷案如何引律精準,論辯時如何駁斥陳靖,甚至連他與林詩允交換眼神、溫清悠遞話的小動作都有記載。
最末一段寫著“秦朗論及四藩屯田,言辭間直指弊病,似對藩鎮積弊早有留心。三皇子於觀禮台召見,密談約一炷香。”
陳清然看完,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看著它蜷成灰燼,才拿起陳睿淵的密信。這封信的封皮是素色的,隻在右下角蓋著個極小的“淵”字印章。
展開信紙,三皇子的字跡清雋有力,先簡述了大比盛況,而後筆鋒一轉,直指核心“……秦朗之才,不在文辭,而在實務。其論‘皇權相權製衡’,暗合《太祖實錄》‘分而不裂’之旨;觀其策論,於‘推恩令’一節,竟有獨到見解——謂‘欲削藩,先安支庶;欲安支庶,先予實惠’,與兒臣所思不謀而合。此子出身鎮西侯府,為庶子,於嫡庶之爭、藩鎮之弊,皆有切身體會,可用。”
“推恩令”三字被陳睿淵圈了起來,旁邊批注“擬先從幽州入手,幽王諸子爭嗣,可借‘推恩’分其勢。秦朗熟知邊地,又無嫡子牽絆,或可為先鋒。”
陳清然的手指在“推恩令”上反複摩挲,這三個字像一塊烙鐵,燙得他指尖微顫。四藩割據是他心頭大患,前幾年試過強硬削藩,反被鎮北王借機吞並了涼州三縣,此後便隻能隱忍。“推恩令”是溫水煮青蛙的法子,看似仁厚,實則能將藩王的封地一點點化整為零,隻是太過冒險,需得有個既懂藩情、又絕對可靠的人來執行。
他想起秦朗的父親秦明——那個鎮守西陲的侯爺,一輩子謹小慎微,夾在朝廷與鎮北王之間,活得像塊被磨圓的石頭。卻沒想到,他的庶子竟有這般鋒芒。
“秦朗……”
陳清然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目光落在禦案上的《四藩支庶名錄》上,幽州幽王的十幾個兒子正在為繼承權鬥得不可開交,青州鎮南王的嫡子陳墨行蹤詭秘,涼州鎮北王的幾個侄子各掌兵權……推恩令若真能推行,這些支庶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李顧。”
“奴才在。”李顧立刻躬身。
“去查,秦朗在鎮西侯府的境遇,他生母的出身,還有……他在國子監時,與哪些人交好。”
陳清然的聲音平靜無波,“三皇子的信,燒了。”
李顧應了聲“是”,將三皇子的密信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與先前那封探子信的灰燼混在一起,難分彼此。
“秦朗……”
陳清然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忽然對李顧道,“國子監祭酒溫啟銘,明日讓他進宮一趟。”
李顧心領神會,躬身退下時,瞥見皇帝正望著窗外的宮牆,那裏爬滿了紫藤蘿,綠意盎然,卻掩不住牆內的沉沉暮色。他知道,陛下這是動了心思——那個從揚州來的青衫少年,或許真能攪動京城這潭死水。
燭火搖曳,將皇帝的影子投在《四藩輿圖》上,恰好覆住幽州的位置。
陳清然拿起朱筆,在“秦朗”二字的位置輕輕一點,墨痕暈開,像一滴即將落入湖麵的雨。
喜歡穿越古代,無雙庶子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穿越古代,無雙庶子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