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槐院燈暖,京華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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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槐樹葉沙沙響,像是有人在簷下徘徊。
趙承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手裏捏著根羽毛——是幽州死士的暗器,不知何時落在了院牆上。“秦朗,幽王府的人跟到國子監了。”
“讓他們跟著。”
秦朗合上書,“越急著動手,越說明他們怕了。”
次日卯時,秦朗跟著溫啟銘往宰相府去。馬車過朱雀大街,見不少百姓圍著牆根看告示,走近了才知是新貼的《漕運新規》,末尾蓋著“戶部”的朱印。
“這是蘇宰相推的,想先從漕運稅下手,試試能不能收回點藩鎮截留的稅銀。”
溫啟銘掀著車簾,“四藩在漕運上的利益最深,這告示一貼,怕是又要鬧起來。”
宰相府的門果然氣派,銅環上的獅子頭張著嘴,像是要吞下一整個京城的風雨。
蘇賀在書房見他,案上堆著的策論裏,最上麵那本正是秦朗在揚州寫的《平藩策》。
“坐。”
蘇賀指了指對麵的椅子,開門見山,“《平藩策》裏說‘欲削藩,先安民生’,這話不錯。可你知道,幽州的屯田戶,三成是幽王的私奴?青州的鹽場,賬麵上的產量比實際少了一半?”
秦朗躬身道“學生在《西域通商考》裏算過,四藩每年截留的賦稅,夠中樞養十萬禁軍。但硬奪,隻會逼他們聯手反製,就像當年鎮北王吞並涼州三縣——”
“所以你提‘推恩令’?”
蘇宰相打斷他,指尖點在《平藩策》的“分而治之”四字上,“三皇子把你這話遞到禦前時,陛下盯著輿圖看了半宿。”
秦朗抬頭,見蘇賀眼底有審視,也有期許“推恩不是削地,是給藩王的支庶分‘實惠’。比如幽州幽王的庶子,若能從朝廷手裏領到俸祿,未必還肯聽嫡兄的話。人心如水,堵不如疏。”
蘇宰相忽然笑了,從書架上抽出本《太祖起居注》“你看這段,太祖當年對付雲南土司,用的就是‘讓小頭,保大頭’。你這法子,倒有太祖的影子。”
他把書遞給秦朗,“明日隨我進宮,陛下想見你。”
秦朗接過《太祖起居注》,指尖觸到封皮上的燙金紋路,忽然明白,溫啟銘帶他來見宰相,不是考較,是鋪路——讓他從“揚州魁首”,真正踏入中樞的視野。
從宰相府出來,已是午時。秦朗沒回國子監,徑直往鎮西侯府去。馬車過朱雀大街時,他掀起簾角,見翠雲樓的二樓臨窗處,沈如煙正憑欄而立,穿一身月白衫,手裏的茶盞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兩人目光相遇,她朝他舉了舉杯,隨即轉身隱入簾後。
鎮西侯府的門比記憶裏更舊了,朱漆剝落,露出底下的木色。
門房見了秦朗,先是愣了愣,隨即忙不迭地往裏報“二公子回來了!二公子回來了!”
秦朗走進庭院,見老槐樹比幼時粗了兩圈,樹下的石桌還在,隻是邊角多了道裂紋——是他當年和秦雲璐搶糖吃時砸的。
正廳裏,秦明背對著門口站著,背影比之前前佝僂了些,鬢角的白發又添了幾縷。
“父親。”秦朗躬身行禮。
秦明轉過身,眼眶有些紅,卻板著臉“回來就好。夫人讓人給你收拾了西跨院。”
他頓了頓,聲音軟了些,“你生母張玲,我已安置在西跨院,離你住的地方近,往後……你們母子也能常常見麵。”
秦朗心頭一震——侯府規矩森嚴,庶出子女的生母向來住在外院別宅,張玲能入內院西跨院,已是破了百年的例。
他喉間發緊,剛要起身謝恩, 秦雲璐走了進來,手裏抱著個錦盒,打開是支玉簪“二哥,這是我用月錢給你買的。娘說……說你在外麵受了不少苦,回了京城,該有件像樣的物件傍身。”
小姑娘說著,眼圈紅了,“我去西跨院看過姨娘,她給你做了件裏衣,說你小時候總嫌府裏的料子硬……”
秦朗指尖拂過玉簪的溫潤,忽然懂了秦明那句“回來就好”——不管他在外麵是“天下文宗”還是“四藩眼中釘”,回到這裏,他隻是張玲的兒子,是秦穆的二弟,是雲璐的二哥。那些在運河上繃緊的弦,在這一刻忽然鬆了。
暮色漫進侯府時,秦朗特意繞去西跨院。窗紙上映著張玲縫補的身影,他沒進去打擾,隻在廊下站了片刻,聽著屋裏傳來穿針的細微聲響,像小時候無數個夜晚,母親坐在燈下給他縫書包的動靜。
告辭回國子監時,馬車行至巷口,見個穿玄衣的漢子靠在牆根,腰間露著半截狼牙符——是幽州的死士。他沒躲,反而讓車夫停了車,隔著車窗道“告訴幽王,我在國子監讀書,每日辰時上早課,申時散學。想動手,不必藏著。”
漢子愣了愣,轉身消失在暮色裏。趙承德低聲道“公子何必激他們?萬一傷了……”
“傷了誰?”
秦朗望著遠處的宮牆,那裏的燈火已連成一片,“傷了我,還是傷了在侯府西跨院等著我回去吃晚膳的人?他們藏在暗處,才敢動這些陰私念頭。逼他們現身,反而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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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回國子監,西跨院的燈亮著。溫清悠的侍女正站在院門口等,見他回來,忙上前行禮“公子,蘇宰相府的人剛來過,說您明日隨溫祭酒進宮謝恩,穿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更好。”
“為何?”
侍女垂手回道“姑娘讓我轉告,陛下素來不喜華服。聽說太祖當年穿著布衣定天下,陛下常說‘少年人,要的是筋骨,不是錦繡’。國子監的學生穿素衣,才合規矩呢。”
秦朗從行囊裏摸出塊鵝卵石,石麵上天然帶著朵蓮花紋路——是小時候張玲帶他去護城河撈的,說“做人要像這石頭,經得住水磨,心裏還要開著花”。
他望著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在運河上的每個夜晚那些暗礁、鹽箱、木牌,那些藏在蘆葦裏的殺機,那些遞過來的茶盞、字條、地圖,原來都在為今夜鋪路——為了能讓他堂堂正正站在京城,站在國子監的槐樹下,站在生母身邊。
他走進屋,將溫祭酒批注的《論語》、溫清悠抄的《中樞職官錄》、張玲的蓮花石放在桌上。三樣東西,一頭拴著聖賢的道理,一頭係著朝堂的迷障,最底下那層,是母親指尖的溫度。
窗外的槐樹葉又沙沙響了,這一次,秦朗聽出了聲音裏的安穩——不是運河上的顛簸,是國子監青磚地的踏實,是知道有人在侯府西跨院等著他回去的暖。京城的風雨或許更烈,但他不再是獨自行走的少年。
明日進宮的路,他要帶著這蓮花石的紋路,帶著滿船的星火,帶著國子監書聲裏的期許,更要帶著那句“心裏要開著花”的叮囑,一步步走下去。就像那本《少年大陳說》裏寫的“路雖遠,行則將至;事雖難,做則必成。”
而這條路的中途,不僅有國子監的晨鍾暮鼓,該還有侯府西跨院那盞等著他散學回去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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