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紅梅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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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被噎了一下,臉色發青:“你!強詞奪理!今日是我壽辰,府裏來了不少親友,你把那些人藏在後院,若是被人看見了,丟的可是侯府的臉!”
“母親放心,他們都是懂規矩的人,不會亂闖。”
秦朗說完,對王氏行了一禮,“兒子先回院換件衣裳,再來給母親賀壽。”
他轉身就走,沒給王氏再發作的機會。秦穆想攔,被王氏拉住,她望著秦朗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別急,今日有他好受的。”
秦朗回了自己的小院,張龍正在院裏練刀,見他回來,收了勢:“公子,侯夫人一早就讓人盯著咱們院,怕是沒安好心。”
“我知道。”
秦朗換了件月白色的錦袍,“你們守在這裏,不管誰來,都別出去。”
剛走出院門,就見秦雲璐跑了過來,手裏拿著個錦盒:“二哥,這是我給母親備的壽禮,你幫我帶過去吧,我有點不舒服,就不去前廳了。”
秦朗接過錦盒,見她眼底有紅絲,低聲問:“又被母親罰了?”
秦雲璐搖搖頭,咬著唇道:“不是。我聽王嬤嬤說,母親請了定國公府的人來,還特意讓人把你帶老兵回來的事說給三公子聽……二哥,她是想讓定國公府的人拿捏你。”
秦朗心頭一暖,揉了揉她的發頂:“放心,沒事。”
到了前廳,定國公趙武端坐在主位旁,一身紫貂絨袍襯得他麵色沉肅,夫人坐在身側,手裏撚著串菩提子。
下首坐著的三公子趙承乾,生得眉清目秀,卻偏生眼神陰鷙,見秦朗進來,嘴角撇出一抹譏誚,坐著沒動,手指在膝頭暗暗攥緊——那姿態裏的怨懟,隔著三尺遠都能感覺到。
誰都知道,這位三公子與秦朗結過梁子。去年平康坊酒樓,趙承乾仗著定國公府勢大,調戲良家婦女,偏巧被秦朗撞見。秦朗沒慣著他,三拳兩腳撂倒了他帶來的惡奴,還當著眾人的麵斥他“仗勢欺人,辱沒將門風骨”。趙承乾何曾受過這等氣,當場就跟秦朗扭打起來,鬧到京兆府,兩人一同下了獄。
後來秦朗費勁破折找來當事人作證,明明白白是趙承乾先尋釁。京兆府不敢偏袒,雖沒重罰,卻硬是把趙承乾多關了三日,放出來時,“定國公孫公子不敵將軍庶子,獄中蹲足三日”的笑話早就傳遍京城,成了他最恨的疤。
王氏拉著秦朗走到定國公夫婦麵前,臉上堆著笑,話裏卻帶著刺:“這就是我那二小子,在戶部混個差事,性子野,前兒還跟人動過手,讓定國公和夫人見笑了。”
定國公趙武哼了一聲,沒接話。他夫人忙打圓場,目光卻瞟向趙承乾,帶著幾分無奈:“年輕人嘛,血氣方剛。秦二公子才華橫溢,辦事利落,京裏都傳呢。”
秦穆在旁看得清楚,故意拔高了聲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對了二弟,前幾日你說驛館抓了刺客,還是陳靖的人?這等事,該跟定國公說說才是——定國公掌管京畿衛戍,最懂緝拿凶徒的門道。”
他特意頓了頓,瞥向趙承乾,“說起來,二弟對付這些人,倒是比對付……某些‘體麵人’還順手些。”
這話明著說刺客,暗裏卻戳趙承乾的痛處。
趙承乾果然臉色一沉,嗤笑一聲:“秦二公子倒是會惹事,之前剛在酒樓跟人‘理論’,這又扯上陳靖了。隻是不知這次,又能找到多少‘證人’幫你說話?”
他刻意加重“證人”二字,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那日獄中三日,牢頭見他是定國公孫輩,沒敢苛待,卻架不住外麵的風言風語——“定國公的孫子,還不如個庶子有擔當”“被人揍了不說,還得蹲大牢,真是丟盡將門臉”,那些話像針一樣紮了他幾個月。
秦朗沒看他,隻對定國公拱手:“刺客確是陳靖所派,已交由陳珩看管,審出的供詞會呈交京兆府。此事關乎幽州降將家眷安危,按律該知會衛戍司,隻是尚未整理妥當,本想明日遞文,倒勞煩大哥掛心了。”
趙承乾見他不接茬,更覺受辱,正要再開口,卻見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在王氏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氏猛地站起身,聲音都變了調:“你說什麽?蘇相府派人來了?”
滿廳的人都愣住了。相府與侯府雖有往來,卻素來是夫人小姐間的私交,極少在這種家宴場合派管事上門,還帶著禮。
隻見相府的管事捧著個描金漆盒走進來,對著定國公夫婦和王氏拱手,禮數周全:“我家小姐聽聞侯夫人壽辰,特備了份薄禮,恭祝夫人福壽安康。另外,小姐還讓小的給秦二公子帶句話。”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秦朗身上——有驚訝,有探究,還有趙承乾那淬了火似的眼神。他怎麽也想不通,蘇相府的嫡女,京中數一數二的貴女,怎麽會特意給秦朗帶話?
管事走到秦朗麵前,壓低聲音,卻足以讓附近的人聽見:“我家小姐說,望雪亭的紅梅開得正好,改日若有閑,想請秦公子……共賞。”
秦朗一怔,抬眼望向廳外,仿佛能穿透侯府層層疊疊的飛簷,看見相府蘭心院裏,那株紅梅樹下,素衣少女正捏著半片瓊花書簽,眼波裏藏著他讀不懂的光。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清清淡淡,卻帶著說不出的篤定,對著管事拱手:“替我謝過蘇小姐,改日定當登門相邀。”
這話落定,趙承乾手裏的茶盞“當啷”撞在案上,茶水濺了滿袖。他死死盯著秦朗,眼裏的怨怒混著不甘,幾乎要燒起來——憑什麽?憑什麽這個庶子總能壓他一頭?憑什麽連蘇瑾雪都要對他另眼相看?
秦朗似無所覺,隻抬手接過相府的禮盒,轉身對王氏道:“母親,既是蘇小姐的心意,便收著吧。”
王氏看著他從容不迫的樣子,又瞥了眼氣得發抖的趙承乾,忽然覺得,這個二兒子,或許真不是她能拿捏得住的。
滿堂寂靜,隻有窗外的風吹過梅枝,簌簌落了一地花瓣。王氏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秦穆張著嘴說不出話,趙承乾手指緊緊攥住了腰間的玉佩。
這場壽宴,終究成了秦朗的主場。而秦朗知道,這隻是開始。幽州的賬本,陳靖的暗線,相府的邀約,侯府的算計……一張更大的網,正在他眼前緩緩展開,而他,已握緊了手中的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