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城主府風雲,黑石道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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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府的暖閣燒著銀炭,卻暖不透幽王陳玄淩眼底的寒。他捏著狼頭令牌的指節泛白,令牌邊緣的獠牙紋路硌得掌心生疼——陳烈從黑風口逃回的消息剛傳到,說秦朗帶著賬冊進了幽州,還在聚寶閣見過陳玨。
    “陳靖。”
    陳玄淩突然開口,聲音像從冰窖裏撈出來的,“你二弟陳珩,這幾日在東城糧倉見了誰?”
    陳靖立在案前,玄色錦袍上的蟒紋被燭火映得起伏,像條蟄伏的龍。他垂著眼,答得滴水不漏:“二弟說糧倉的軍糧受潮,正讓人翻曬。昨日見了陳玨的人,許是商道上的事。”
    幽王冷笑一聲,將案上的密信扔過去。那是陳烈的親兵從黑風口死人身上搜的,墨跡被血浸得發暗,卻能看清“陳珩接應秦朗”幾個字。
    “你當本王瞎?陳珩私藏秦朗,陳玨與秦朗密會,連你那庶出的七弟都敢在礦洞給西梁工匠遞消息——這城主府,倒成了他們通敵的窩!”
    陳靖撿起密信,指尖觸到幹涸的血跡,喉結動了動:“父王息怒。二弟性子直,許是被秦朗蒙了;陳玨貪利,怕是見了賬冊裏的好處動了心;七弟年幼,未必懂西梁工匠的底細。”
    “你倒會為他們說話。”
    陳玄淩突然起身,狼頭令牌“啪”地拍在案上,“那你呢?之前前揚州學院大比,你贈秦朗通行牌,讓他查幽州商道——那時就想裏應外合?”
    燭火猛地跳了跳,映得陳靖的臉一半明一半暗。他緩緩抬頭,眼底沒有半分慌亂:“父王忘了?那時秦朗的《藩鎮疏》傳遍江南,兒臣贈牌,是想讓他看看,幽州的商道如何繁榮,軍鎮如何穩固,好讓他在朝堂上替幽州說句公道話。”
    這話戳中了幽王的癢處。他最恨京官說幽州“窮兵黷武”,若真能讓秦朗這般的新貴替自己美言,倒省了不少功夫。可狼頭令牌的寒意還在掌心,他盯著陳靖:“那賬冊呢?秦朗手裏的賬冊,記了什麽?”
    “無非是些礦稅、軍餉的流水。”
    陳靖垂手,袖中的指卻攥緊了——他比誰都清楚,賬冊裏藏著幽王給五皇子的賄賂,還有西梁鐵騎的布防圖,那是陳默用命換來的東西,秦朗絕不會輕易交出來。
    “去。”
    幽王忽然將令牌扔給陳靖,“帶五千狼頭軍,把陳珩、陳玨都給我抓來。秦朗若敢攔,格殺勿論——本王倒要看看,他那賬冊,能不能擋得住我的刀!”
    陳靖接住令牌,指尖觸到冰冷的金屬,忽然想起昨夜陳珩派人送來的字條:“秦朗說,推恩令若成,你能分三城,陳玨兩城,七弟一城。父王若反,咱們都是刀下鬼。”
    他低頭應“是”,轉身時,餘光瞥見幽王案上的地圖——幽州九城被朱砂圈了又圈,旁邊用狼毫寫著“西梁鐵騎三月初三可至”,墨跡新得發亮。
    出了暖閣,風雪撲在臉上。
    陳靖的親衛長趙猛迎上來,低聲道:“世子,陳烈帶著陳武的人,正往東城糧倉去,說要‘捉拿陳珩與秦朗’。”
    陳靖勒住馬,玄色鬥篷掃過積雪,露出靴筒裏的短刀——那是之前前秦朗在揚州送他的,說“藩鎮的刀,該對著外敵,不該對著自家人”。
    他忽然笑了,對趙猛道:“去告訴陳珩,讓他帶著秦朗往黑石山方向退。再給陳玨遞個信,就說‘父王要查聚寶閣的賬,讓他把西梁皮毛的流水藏好’。”
    趙猛一愣:“世子,這不是……”
    “父王要的是亂,”陳靖打斷他,指尖在狼頭令牌上劃著,“咱們就給他亂。亂到他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亂到秦朗的賬冊能送到京裏,亂到推恩令……不得不成。”
    馬蹄踏碎殘雪,往東城去。陳靖摸了摸袖中陳珩送來的字條,又按了按靴筒裏的短刀。他是幽王的嫡長子,是幽州的世子,可他更清楚,父王的狼頭軍早已成了西梁的爪牙,九城百姓的血,早把這幽州的雪染成了暗紅。
    陳烈和陳武的人在東城糧倉外吵得凶,火把映著陳珩親衛的刀光。陳靖勒住馬時,正看見秦朗從糧倉後牆翻出來,玄色鬥篷上沾著雪,懷裏的賬冊把袍角頂出個棱角。
    “世子的令牌,果然好用。”
    秦朗衝他揚了揚下巴,聲音裹在風雪裏,“陳烈的人被陳玨引去了鹽倉,咱們得趁亂把賬冊送出城。”
    陳靖沒接話,反倒扔過去枚玉佩:“黑石山礦洞有密道,直通城外驛馬站。拿著這個,礦奴會給你們帶路——那是我三年前救下的契丹人,欠我條命。”
    秦朗接住玉佩,上麵刻著半朵瓊花,與蘇瑾雪的書簽能拚上。他忽然想起之前前揚州,陳靖在葡萄架下說的那句“藩鎮的病,得用猛藥治,可猛藥太烈,得有人護著拿藥的人”。
    “你不怕我把賬冊裏你的名字也呈上去?”秦朗挑眉。
    陳靖笑了,眼底的冰化了些:“賬冊裏記著我截過西梁信使,繳過密信——這不是罪,是功。”
    他勒轉馬頭,玄色錦袍在風雪裏展開,“我去拖住父王,你們快走。”
    馬蹄聲漸遠,秦朗望著陳靖的背影,忽然懂了。這位世子從來不是幽王的傀儡,他藏在隱忍背後的,是比陳珩更狠的算計,比陳玨更沉的野心——他要的不是推恩令分給他的三城,是整個幽州能從父王的狼爪下掙脫,是自己能名正言順地站在這九城之上,而不是背著“反賊之子”的罵名。
    陳珩拍了拍秦朗的肩:“我大哥,是個能成大事的。”
    秦朗點頭,攥緊懷裏的賬冊。風雪裏,黑石山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廝殺聲——陳靖定是與幽王的人撞上了。他摸出那枚瓊花玉佩,又按了按袖中陳靖的黑木令牌,忽然覺得,這幽州的風雪再大,也擋不住那些藏在暗處的光:陳靖的算計,陳珩的決絕,甚至陳玨的貪利,都在被推恩令攪動的渾水裏,露出了些不一樣的模樣。
    “走。”
    他對陳珩道,“去礦洞。”
    馬蹄踏向黑石山,身後是城主府方向亮起的火光,像幽王盛怒的眼。秦朗知道,陳靖在前麵替他們蹚的,是比黑風口更險的刀山火海。可隻要賬冊能送出城,隻要推恩令能在朝堂上炸開,這一切就都值得。
    畢竟,總得有人先把這幽州的天,撕開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