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三王汲敗築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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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的風沙比幽州烈三倍。
鎮北王陳崇嶽站在玄甲軍的校場上時,幽王被押解入京的消息剛隨商旅傳到。他左目的箭疤在烈日下泛著暗紅,手裏摩挲著柄玄鐵彎刀,刀鞘上的\"鎮北\"二字被風沙磨得發亮。
\"王爺,幽州那邊......\"副將李嚴的聲音壓得極低,手裏捧著密信,墨跡被風沙吹得發皺。
陳崇嶽沒接信,隻是望著校場上奔馳的騎兵。十萬玄甲軍正在演練奔襲,馬蹄揚起的沙塵遮天蔽日,鐵甲碰撞聲裏,混著戰馬的嘶鳴——這是他憑本事掙來的底氣,不像幽王,靠的是西梁的空頭承諾。
\"幽王蠢在兩處。\"
他忽然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一是把私通西梁的賬冊留在礦洞,二是讓庶子掌財權。\"
李嚴剛要接話,卻見他突然揚刀,刀光劈斷旁邊的旗杆,\"本王的賬,都在腦子裏;本王的財,隻經你們五個心腹的手。\"
五名副將同時單膝跪地,玄甲相撞的脆響震得沙塵落了滿地。他們都知道,王爺這話是警告——幽王的密信能被陳默截走,他們若敢藏私,下場隻會更慘。
三日後,北魏的使者帶著百匹良種戰馬抵達涼州。
陳崇嶽在互市監設宴,酒過三巡,使者摸著胡須笑道:\"燕王已派人來,說願用三倍價買我們的鐵器,王爺......\"
\"告訴他,\"陳崇嶽打斷他,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左目的箭疤跳了跳,\"西梁能賣的,我涼州能賣得更好;西梁不敢賣的,我也敢。但有一條——開春前,把你們囤積的糧草分三成給我。\"
使者臉色微變。他知道,這是陳崇嶽在防著朝廷——幽王敗就敗在西梁援軍遲遲不到,如今他要攥緊北魏的糧草,既是加固聯盟,也是斷了對方反水的可能。
\"另外,\"陳崇嶽忽然拍了拍手,兩名死士拖著個麻袋進來,解開繩結,露出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是上個月往京城遞消息的斥候,舌頭被我割了,死前說,秦朗要查西域商路的稅。\"
他將頭顱踢到使者腳邊,聲音冷得像冰:\"告訴你們可汗,商路稅銀,我分他兩成。但要是讓秦朗的人踏進涼州一步,別說鐵器,連你們的戰馬,我都敢截。\"
青州的雨總帶著鹹腥氣。
鎮南王陳昊坐在聚寶閣的二樓雅間,手裏把玩著枚翡翠扳指,聽著樓下算盤珠子的脆響。他剛聽完心腹樂工的密報,幽王在囚車裏被百姓扔爛菜葉的模樣,被描得活靈活現。
\"廢物。\"
他輕嗤一聲,將扳指扔在案上,\"連自家百姓都籠絡不住,還敢稱藩王?\"
嫡子陳墨從屏風後轉出來,身上還穿著京官的常服——這是他剛從江州回來的裝扮,臉上的易容還沒卸幹淨,眉眼間帶著陳昊的影子,卻更顯陰柔。
\"父王,秦朗在幽州用的是"分地",可咱們青州的商戶、水師,早跟著您得了好處。\"
陳墨遞上張漕運圖,上麵用朱砂標著新改的航線,\"我已讓水鬼營把走私船都挪到了近海島嶼,朝廷的巡船查不到。\"
陳昊瞥了眼地圖,指尖點在天樞江入海口:\"不夠。幽王的賬冊能被秦朗拿到,是因為他把把柄攥在自己手裏。\"
他忽然笑了,月白錦袍的袖口掃過案上的\"鎮南通寶\",\"咱們的把柄,得讓所有人都有份。\"
三日後,江南的商戶都收到了消息:鎮南王將私鑄的通寶兌換比例提高了一成,凡用通寶交易的絲綢、瓷器,過青州關卡時稅點再降兩成。消息傳開,揚州的綢緞商連夜組織船隊往青州趕,連江州的糧商都說:\"鎮南王在,咱們才有飯吃。\"
更隱秘的是,陳墨帶著十名頂尖樂工入了京。這些人扮成戲子、書童、丫鬟,混進了六部官員的府邸——幽王吃了消息滯後的虧,陳昊要讓京城的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傳到他耳朵裏。
\"對了,\"陳昊忽然想起什麽,對陳墨道,\"把月神教在青州的分壇查清楚。\"他聽說秦朗在江州渡口受過月神教的恩惠。
陳墨躬身應下,轉身時眼底閃過絲冷光。他比誰都清楚,父王最忌有人在青州的地盤上藏暗線——幽王敗在明槍,父王要防的,是秦朗可能放的暗箭。
燕州的雪剛化,長白山麓的杜鵑卻已開了。
燕王陳景昭站在黃龍府的金礦洞口,看著礦工們背著金砂出來,臉上沾著泥,卻個個笑盈盈的。他剛聽完斥候的回報,幽王的城主府被燒時,火光照紅了半邊天。
\"癡兒。\"他撫摸著手中的斷劍,劍刃的缺口在晨光裏泛著白——這是太祖賜的劍,藏著燕王一脈三代人的怨。
心腹參軍趙衡跟在他身後,手裏捧著新造的農具,是給屯田軍戶的春播物資。
\"王爺,遼東軍的軍戶都在傳,幽王苛待庶子才失了人心。咱們的軍戶剛分了新墾的荒地,家家戶戶都掛著您的畫像呢。\"
陳景昭沒回頭,隻是望著遠處的鏡泊江。冰麵剛裂,露出青黑色的江水,對岸就是蒼梧國的地界。\"幽王錯在把宗室當人質,\"他緩緩道,\"本王的遼東軍,每個軍戶都是自己人。\"
當日下午,燕王下了道令:凡遼東軍將士,服役滿十年者,可憑軍功換二十畝永業田,家屬免三年賦稅。令文傳到各營時,正在春耕的軍戶們都放下鋤頭,對著燕王的帥旗叩首——他們早聽說幽州的軍戶被幽王征去當礦奴,更覺燕王的恩重。
暗地裏,趙衡帶著百名精騎入了長白山。他們不是去查蒼梧國的商隊,而是去\"護\"商隊——燕王吸取了幽王被西梁拖後腿的教訓,對蒼梧國的交易做得更隱秘:鐵器換人參的地點改在了密林深處,每次交易後,都要留下三名蒼梧國人當人質,直到下一次交易才放回。
\"還有,\"陳景昭在軍帳裏翻著《太祖實錄》,手指摳著畫像眼睛處的洞,露出裏麵\"削藩\"的朱批,\"把黃龍府的金礦賬冊,分抄十份,給各營校尉各發一份。\"
趙衡一愣:\"王爺,這可是咱們的命脈......\"
\"命脈攥在自己手裏,是死的;攥在所有人手裏,才是活的。\"陳景昭合上實錄,須髯在燭火裏微動,\"幽王的賬冊是催命符,本王的賬冊,要變成他們的護身符——誰敢把賬冊給秦朗,就是跟十二萬遼東軍為敵。\"
夜色降臨時,燕州的屯田地裏,篝火連成了片。軍戶們圍著篝火喝酒,說的都是燕王的好,沒人注意到,密林深處,蒼梧國的商隊正悄悄往這邊走,馬背上馱著的人參,用遼東軍的粗布裹著,藏得嚴嚴實實。
三日後,京城相府。
秦朗展開三份密報,指尖在涼州、青州、燕州的地圖上移動。
\"鎮北王加了北魏的糧草份額,玄甲軍的戰馬多了三成;鎮南王提高了通寶兌換率,走私船改了航線;燕王給軍戶分了永業田,金礦賬冊抄了十份......\"他忽然笑了,\"都學乖了。\"
蘇賀的指節叩著案麵:\"幽王是裸奔,他們是穿了鎧甲。但鎧甲再厚,總有縫隙——鎮北王信北魏,可北魏可汗貪利,隻要朝廷許的好處更多,這"兄弟盟"就靠不住;鎮南王靠商戶,可商戶最怕的是"不穩",隻要斷了他的私鑄錢,那些人會先反水;燕王攏軍戶,可軍戶要的是"安穩",若能讓他們看到,朝廷的屯田比燕王的更穩,人心自會變。\"
秦朗將密報折好,窗外的石榴花已落了半,露出青澀的果子。
\"那便先去涼州。\"
他起身時,腰間的節鉞令牌撞出輕響,\"看看陳崇嶽的玄甲軍,是不是真的刀槍不入。\"
風從窗縫鑽進來,卷著案上的地圖邊角。涼州的風沙、青州的鹹雨、燕州的殘雪,仿佛都順著風湧了進來,與京城的暮色纏在一起——幽王的落幕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場博弈的開始,這一次,對手更狡猾,棋局也更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