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風沙圍城,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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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的風沙比往日更烈,卷著城頭的血腥味往西北飄。陳亮剛換下崗,正靠在箭樓殘柱上啃幹餅,忽然看見北門方向的煙塵有些異樣——吐穀渾的狼頭旗本是斜斜插在營地中央,此刻竟被人拔起,斜斜指向姑臧城頭。
    “不對勁。”他心裏咯噔一下,剛要叫親兵去查,就見一名玄甲軍連滾帶爬從北城牆跑過來,甲胄上沾著的不是北魏人的灰,而是吐穀渾騎兵特有的狼毛裝飾:“陳公子!吐穀渾人……吐穀渾人反了!”
    陳亮手裏的幹餅“啪”地掉在地上。
    他踉蹌著衝上北城牆,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冰涼——昨夜還幫著修補城防的吐穀渾騎兵,此刻正舉著彎刀砍向玄甲軍!那些昨日還與守軍分食幹糧的牧民,此刻正扒著城牆往裏扔火把,北城牆的箭樓已燃起大火,守將的頭顱被挑在狼頭旗下,在風沙裏晃蕩。
    “為什麽?”陳亮攥緊城牆垛口的青磚,指節捏得發白。他想起吐穀渾首領前日送來的信,說“大陳若守不住,吐穀渾也活不成”,那信上的狼血印還沒幹透,怎麽一夜之間就反了?
    “公子!看那邊!”
    親衛趙勇指著北魏大營的方向,那裏竟升起了一麵與吐穀渾狼頭旗極為相似的旗幟,隻是旗角多了道金色的邊——那是拓拔烈的王旗配色。
    陳亮忽然明白了。定是拓拔烈平息內亂後,用重利或是脅迫收服了吐穀渾。或許是許諾了河西的草場,或許是拿他們留在青海的族人要挾,總之,這支本該是援軍的力量,此刻成了捅向姑臧後背的刀。
    “報——”
    又一名傳令兵衝上城,聲音抖得不成調,“陳公子,北魏主力動了!拓拔烈親率八萬騎兵,正猛攻東門!他們……他們推著新造的衝車,比之前的盾車硬三倍!”
    東有拓拔烈主力,北有吐穀渾叛軍,兩麵夾擊。
    陳亮猛地轉頭看向中軍帳的方向,父親那裏隻有兩千親兵,此刻怕是已被兩麵的喊殺聲驚動。他剛要下令調東門的玄甲軍回援北門,就見北城牆的火越燒越大,吐穀渾人已經撞開了一道缺口,黑壓壓的騎兵正往裏湧。
    “民壯!調民壯去堵缺口!”
    陳亮嘶吼著拔劍,“趙勇,你帶五百玄甲軍守東門,告訴弟兄們,撐到秦公子回來!”
    他轉身要往北城牆衝,卻被趙勇死死拉住:“公子!北門已成死地,您不能去!”
    “放手!”
    陳亮甩開他的手,青灰色的鎧甲在火光裏泛著冷光,“我是鎮北王府的兒子,城在人在!”
    與此同時,姑臧城西的戈壁上,秦朗正帶著押糧隊往回趕。陳成留在一線喉繼續襲擾,他則押著最後一批糧草和從張掖調來的三百民壯,本想趁拓拔烈內亂未平,給姑臧城添些底氣。
    離城還有十裏地時,一名渾身是血的玄甲軍從風沙裏滾出來,看清是秦朗,嘶啞著喊道:“秦公子!吐穀渾反了!北門破了!拓拔烈……拓拔烈攻東門了!”
    秦朗勒住馬韁,馬蹄在戈壁上刨出三道深溝。他望著前方姑臧城的方向,那裏的煙火不再是零星的烽火,而是成片的烈焰,連風沙都擋不住那片紅。
    “怎麽辦?”
    身邊的民壯頭領聲音發顫,“咱們這點人,衝進去就是死。”
    秦朗沒說話,隻是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匕首上還沾著一線喉的塵土,此刻卻映出他眼底的決絕。他忽然想起陳崇嶽的話:“河西的骨頭,比黑風口的石頭還硬。”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三百民壯,這些人裏有張掖的鐵匠,有黑風寨的獵戶,還有被北魏人燒了家園的牧民。他們的手都在抖,卻沒人往後退。
    “想活的,現在掉頭往南,去雍州等援軍。”
    秦朗的聲音在風沙裏格外清晰,“想跟我去姑臧的,把幹糧綁緊了——咱們不是去送死,是去給城裏的弟兄搭把手。”
    三百人裏,沒人動。那個瘸腿的鐵匠忽然舉起手裏的鐵錘:“秦公子,俺兒子在東門守著,俺得去看看。”
    秦朗點頭,調轉馬頭,匕首指向姑臧城:“走!”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姑臧城外的戰場時,風沙裏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不是北魏人的鐵蹄聲,也不是吐穀渾的馬蹄聲,而是一種更輕、更快的騎乘聲,像是……來自京城方向的信使?
    秦朗猛地勒住馬,眯眼看向風沙深處。那騎者越來越近,身上的緋色官袍在灰黃的風沙裏格外刺眼——是鎮西侯府的家將!
    家將看到秦朗,從馬上栽下來,喉嚨裏嗬嗬作響,半天隻擠出一句帶血的話:“公子……京城……京城出事了……”
    風沙驟然變烈,卷走了家將後麵的話。秦朗望著那染血的緋袍,又望向火光衝天的姑臧城,手裏的匕首忽然攥得更緊了。
    京城出事了?是援軍被截?還是……宮裏生了變故?
    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身前是兩麵受敵的孤城,身後是可能斷了後路的京城,而他和這三百人,正站在生與死的十字路口。
    進,還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