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迷津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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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雍州地界時,春雪又落了一場。
秦朗裹緊披風,望著山穀中蜿蜒的棧道——這是通往江州的必經之路“迷津渡”,兩岸峭壁如削,唯有一條鐵索橋橫跨深澗。
馬漢牽著馱藥的騾子停在橋頭,指著橋欄上新鑿的痕跡:“公子,這鐵索是新換的,欄杆上還有五皇子玄鳥旗的刻痕。”
張龍蹲身檢查橋樁,指尖蹭過一塊未幹的油泥:“有人剛在這裏動過手腳,怕是想等咱們走到橋心時砍斷鐵索。”
他猛地拔刀砍向橋邊的灌木叢,“出來!”
枝葉晃動間,跳出個穿江州漕幫服飾的漢子,手裏握著柄魚叉,卻在看見秦朗腰間的羽林衛令牌時嚇得跪倒:“大人饒命!小的是被逼的!王刺史的人說,隻要卡住迷津渡,就給咱們漕幫免三年稅……”
秦朗示意張龍收刀,從懷中取出秋菊給的銅哨輕吹三聲。片刻後,對岸竹林裏走出兩名黑衣女子,正是月神教暗堂的人。
為首的女子呈上一封密信:“秋菊統領讓我們在此等候,說雍州王仲年已發八百裏加急,命江州刺史李通截殺公子。”
密信上用月神教特有的礬水寫著:“江州軍械藏於白鷺洲蘆葦蕩,李通暗修水寨,以漕運為幌。”
秦朗將信湊到火上,字跡顯影成朱紅色,果然與漕幫漢子所言吻合。
“趙承,你帶傷不宜涉險,先去前麵的石堡鎮聯絡州府驛卒,就說羽林衛奉旨巡查漕運。”
秦朗解下令牌遞給趙承,“張龍、馬漢隨我過迷津渡,會會這位江州刺史。”
鐵索橋在風中晃蕩,橋下深澗傳來雷鳴般的水聲。秦朗剛走到橋心,忽聽對岸竹林裏梆子聲大作,數十名蒙麵人從竹影裏衝出,手裏的強弓對準橋麵。為首一人穿著江州刺史的緋紅官袍,正是李通。
“秦朗!你果然中了計!”
李通獰笑著揮手,“放箭!”
箭雨破空而來,秦朗拽著張龍撲倒在橋板上。馬漢則甩出繩索,勾住對岸的鬆樹,趁勢蕩到崖邊,拔出腰刀砍向弓箭手的手腕。月神教的兩名女子也從竹林殺出,短刀翻飛間,竟將箭矢一一格擋。
“撤!往白鷺洲方向!”秦朗大吼。他知道李通早有準備,硬拚隻會落入圈套。張龍揮舞大刀斷後,刀風劈開箭雨,掩護秦朗退到橋尾。
剛下橋,忽然聽見身後“哢嚓”一聲巨響。回頭望去,鐵索橋的一根主鏈竟被砍斷,橋麵瞬間傾斜,幾名追兵慘叫著墜入深澗。
李通站在對岸,氣得拔刀砍斷竹枝:“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他首級!”
秦朗三人借著暮色掩護,鑽入密林。馬漢對江州地形熟稔,帶著他們抄近路穿過一片桃林。桃花開得正盛,粉色花瓣落了滿身,卻掩蓋不住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公子,前麵就是白鷺洲了。”
馬漢指著遠處一片白茫茫的蘆葦蕩,“秋菊統領說,軍械庫藏在蕩中心的水寨裏。”
忽然,蘆葦蕩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吹的竟是姑臧城的民謠《弱水吟》。秦朗心中一動,循著笛聲撥開蘆葦,隻見一艘烏篷船停在水灣處,秋菊站在船頭,手裏把玩著一支竹笛。
“總算把你們等來了。”
她扔過一條纜繩,“李通的追兵裏有黑鴉衛的高手,硬碰硬吃虧。”
張龍扶著秦朗上船,隻見船艙裏堆滿了油紙包裹的火藥——正是姑臧城急需的硝石硫磺。
秋菊解開船纜,烏篷船無聲地滑入蘆葦深處:“這是月神教從五皇子私庫裏截獲的,本想運往姑臧,沒想到在此遇上你。”
船行至蘆葦蕩中心,果然看見一座隱蔽的水寨。寨牆用原木搭建,水麵下隱約可見鐵刺,正是防禦水軍的利器。秋菊取出一枚瑩白的鵝卵石,對著水寨方向敲擊三下。片刻後,水下冒出個戴著魚皮麵具的人,正是月神教暗堂的水鬼。
“統領,軍械庫已探明,就在水寨下的地窖裏。”
水鬼呈上一把銅鑰匙,“李通今晚要在此驗貨,黑鴉衛的分壇主也會來。”
秦朗看著水寨上空飄著的玄鳥旗,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來得正好,省得我一個個去找。”
他轉頭對秋菊,“能不能把李通引出來?”
秋菊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那枚缺耳刺客的銅哨,放在唇邊吹響。哨聲尖銳,劃破了蘆葦蕩的寂靜。片刻後,水寨裏傳來一陣喧嘩,李通帶著數十名甲士登上望樓,手裏舉著燈籠四處張望。
“是黑鴉衛的信號!”
李通以為是自己人,下令開閘,“快讓分壇主進來!”
閘口剛開,秋菊猛地將船頭的火把擲向水麵。原來她早已在水下布置了火油,火焰“轟”地一聲燃起,瞬間封住了水寨入口。秦朗帶著張龍、馬漢趁機衝進水寨,月神教的暗堂弟子也從蘆葦叢中殺出,短刀專砍甲士的腿筋。
李通這才知道中計,拔刀砍向秦朗:“你敢算計我!”
秦朗側身避過,匕首直刺他的手腕:“勾結叛黨,私藏軍械,李通,你罪該萬死!”
兩人在水寨的木板路上纏鬥,秦朗的匕首招式是在姑臧城守戰時磨練出的狠辣路子,每一擊都直指要害。李通雖有官靴加身,卻久疏戰陣,漸漸力不從心。
“噗嗤”一聲,秦朗的匕首劃破了他的官袍,險些傷及內髒。李通嚇得屁滾尿流,轉身想逃,卻被張龍一刀劈中後背,慘叫著跌入火海。
黑鴉衛的分壇主見勢不妙,甩出三枚毒煙彈,趁亂潛入水中。秋菊冷哼一聲,從懷中取出個小瓷瓶,往水裏倒了些粉末。片刻後,水麵上浮起一具屍體,正是那分壇主——他中了月神教的“水鬼散”,在水下無法呼吸。
解決了敵人,秦朗命人打開地窖。地窖裏堆滿了封好的木箱,打開一看,裏麵竟是嶄新的明光鎧和強弓勁弩,箭頭都淬著劇毒,顯然是五皇子準備謀反的軍械。
“立刻清點數目,用漕幫的船運往姑臧。”
秦朗對秋菊說,“我帶著證據先回京城,奏請太子殿下派兵圍剿餘黨。”
秋菊點點頭,從木箱下取出一卷羊皮地圖:“這是五皇子在各州的聯絡點分布圖,黑鴉衛的總壇就在京城西山。”
星光透過蘆葦縫隙灑下,映著秦朗手中的地圖。他知道,這不僅是一批軍械,更是扳倒五皇子餘黨的關鍵。而江州的這場勝利,不過是這場風暴的開始。
“張龍、馬漢,準備船隻,我們連夜趕往京城。”
秦朗將地圖收妥,看向秋菊,“姑臧城的硝石……”
“已讓暗堂弟子先走水路,三日內必到。”
秋菊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你路上小心,黑鴉衛的總壇主‘玄鳥’還沒現身,此人武功極高,擅長易容。”
秦朗點點頭,躍上早已備好的快船。船槳劃破水麵,驚起一灘白鷺。他回頭望去,秋菊站在燃燒的水寨前,黑袍被火光映得通紅,像一朵在夜色中綻放的血色秋菊。
“等我回來。”他在心中默念。
快船順流而下,駛向京城的方向。秦朗知道,京城的風雨,比江州的蘆葦蕩更加凶險。但他手中有軍械,心中有姑臧,更有那些等他歸來的人。無論前方有多少暗礁險灘,他都要劈開一條路,為大陳,為這片他曾用鮮血守護的土地。
遠處的天際,啟明星正在升起,照亮了前行的航道。秦朗摸了摸懷中的青銅酒壺,壺身上的“居延澤”三個字仿佛在發燙,仿佛又聽見姑臧城頭那沉而穩的鍾聲,在風裏說:一路順風,我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