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刀血烽煙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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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的銅龜漏剛滴完卯時三刻,太子陳睿霆忽然將一卷明黃聖旨拍在丹陛上。
    鎏金香爐裏的龍涎香被震得簌簌落灰,階下的蘇賀與秦明同時抬頭,看見禦座上的儲君眼中燃著與居延澤戰火同源的烈焰。
    “傳旨!”
    內侍尖細的嗓音劃破殿內死寂,“鎮西侯秦明即刻提調京畿營,羽林衛副總管秦朗節製飛虎營,協同月神教暗堂,肅清五皇子餘黨!”
    秦明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麒麟補子在晨光中泛著冷光:“臣領旨!但求殿下準臣先清侯府門戶。”
    他想起昨夜秦穆跪在祠堂前,脖頸上還留著玄鳥勒出的血痕——那逆子竟用匈奴密信要挾王氏,隻為換三皇子許諾的“鎮西軍副帥”之位。
    秦朗跪在父親身側,感覺蘇瑾雪遞來的密帕在袖中發燙。
    帕子上用礬水寫著:“玄鳥已劫天牢,三皇子密信藏於蘇相府地窖。”他抬頭看向禦座,發現太子腰間多了枚鳳紋玉佩——正是沈如煙昨夜送來的月神教信物。
    “準。”
    太子起身時,赭黃常服掃過蟠龍禦道,“秦朗,你隨鎮西侯回府,務必查清密信下落。蘇相,”
    他轉向麵色凝重的老臣,“煩請暫攝監國印,守好京城。”
    侯府的演武場上,秦穆被鐵鏈捆在拴馬樁上。
    他看著父親秦明一步步走近,蟒紋靴底碾碎了去年從姑臧移來的沙棘苗。“父親,孩兒是被三皇子脅迫的!”
    他扭動著身軀,鐵鏈撞得樁子嗡嗡作響,“那密信若交給太子,咱們侯府通敵的事……”
    “住口!”
    秦明的居延澤佩刀出鞘半寸,刀身在晨露中映出秦穆驚恐的臉,“當年居延澤戰敗,你母親典賣嫁妝換我性命,那是忠;如今你想用匈奴密信要挾儲君,這是奸!”
    秦朗解開袖中蘇瑾雪給的銀月鎖,鎖芯轉動時發出特有的“哢噠”聲——這是月神教暗堂開啟機關的信號。
    演武場的青石忽然裂開,秋菊帶著兩名暗堂弟子破土而出,手裏捧著個檀木匣:“公子,蘇相府地窖的密信在此。”
    匣中除了三皇子與五皇子的往來信件,還有份玄鳥親書的名單,上麵赫然列著京中三十餘名官員的名字,秦穆的親信赫然在列。
    秦明拿起名單的手劇烈顫抖,佩刀“哐當”落地:“你……你真敢通敵?”
    秦穆忽然狂笑起來,鐵鏈掙得火星四濺:“父親忘了嗎?當年若不是母親用匈奴人的錢買通左賢王,您早成了草原上的枯骨!如今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何不妥?”
    “住口!”
    秦朗猛地抽出佩劍,劍尖抵住秦穆的咽喉,“姑臧城戰死的三千袍澤,他們的屍骨還未寒,你竟用匈奴人的錢換榮華?”他想起陳成在城頭揮舞的鎮北虎布偶,那少年左頰的刀疤在火光中像道燃燒的血痕。
    恰在此時,前院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音。張龍渾身是血地衝進演武場:“公子!黑鴉衛攻進侯府了!為首的是……是玄鳥!”
    秦朗轉身望向垂花門,隻見玄鳥戴著青銅麵具立在月洞門下,手中長鞭卷著枚滴血的玉佩——正是蘇瑾雪今早遺落的雙魚佩。“秦朗,”玄鳥的聲音透過麵具傳來,“交出密信,我便饒了你那病秧子母親。”
    秦明怒吼著拾起佩刀,卻被秦穆猛地撞開。
    “父親快走!”
    秦穆用鐵鏈纏住玄鳥的長鞭,“孩兒替您擋著!”
    他扭頭看向秦朗,眼中竟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決絕,“帶母親去姑臧,那裏的風沙……能洗淨侯府的冤屈……”
    玄鳥的鞭梢刺穿秦穆胸膛時,秦朗正拽著秦明退向密道。他看見大哥用盡最後力氣扯下玄鳥的麵具,露出的竟是張與秋菊有七分相似的臉——左眉尾有道和秋菊的疤痕,隻是顏色更深,像道燒紅的鐵痕。
    “他是……秋菊的親叔叔?”張玲捂著肩胛的箭傷,聲音顫抖。
    秋菊忽然跪倒在地,從玄鳥手中搶過雙魚佩:“當年父親將他逐出月神教,他便發下毒誓要毀掉所有姓沈的……”
    密道盡頭是侯府的馬廄,蘇瑾雪正牽著三匹快馬等候。她看見秦朗懷中的密信匣,忽然從發髻取出支金簪刺入馬車底板:“這是蘇相給的‘清君側’兵符,周老將軍已在玄武門布防。”
    馬蹄踏碎侯府的晨光時,秦朗回頭望見演武場上的沙棘苗被鮮血浸透,秦穆的屍體像片枯葉般躺在拴馬樁下。他握緊蘇瑾雪給的兵符,隻覺那冰冷的金屬上刻著的不是龍紋,而是姑臧城頭永不熄滅的烽火。
    “去玄武門!”
    秦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居延澤佩刀重新係在腰間,“讓周老頭看看,鎮西侯府的刀,隻會殺國賊!”
    紫宸殿方向忽然傳來連串爆響,秋菊望著衝天的火光,從袖中取出枚銀月哨:“沈姑娘啟動了月神教的‘焚城陣’,玄鳥的餘黨都在裏麵。”
    秦朗策馬穿過朱雀大街,看見百姓們正從屋簷下拿出暗藏的兵器——那是蘇相早在三日前就分發的斬馬刀。他想起蘇瑾雪說過,相府的梧桐樹下埋著三十萬兩白銀,專為今日的京城之亂準備。
    玄武門的吊橋剛剛放下,周老將軍便拄著鐵杖迎上。
    這位曾在居延澤斷了左臂的老將軍,此刻鐵甲上還沾著昨夜調度軍隊的泥漬:“秦朗,太子已控製皇城,就等你這把姑臧來的刀,斬了玄鳥的狗頭!”
    話音未落,玄鳥帶著殘餘的黑鴉衛從街角衝出,長鞭直取秦朗麵門。秋菊甩出軟索纏住鞭梢,沈如煙則從城樓拋下火油,瞬間將黑鴉衛困在火圈中。
    “玄鳥!看看這是什麽!”
    秦朗舉起密信匣,匣中三皇子的罪證在陽光下清晰可見,“五皇子已被太子拿下,你還不投降?”
    玄鳥忽然狂笑起來,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的銀月刺青:“投降?當年我妹妹為護沈如煙而死時,你們月神教可曾手軟?”他猛地抽出靴中短刀,不是刺向秦朗,而是紮向自己的心口。
    秋菊撲過去時,玄鳥已氣絕身亡,手中緊攥著半塊玉佩——正是張玲身上的那枚。秦朗撿起玉佩,忽然明白父親為何總在居延澤的刀柄上刻著“忠”字,那不僅是對國的忠,更是對那些用性命守護彼此的人的承諾。
    夕陽西下時,紫宸殿的鍾聲終於響起。秦朗站在玄武門樓上,看著蘇瑾雪攙扶著王氏走來,秋菊則替張玲裹好新的傷藥。遠處的鎮西侯府方向,沙棘苗在灰燼中抽出了新芽,像極了姑臧城頭每年春天都會綻放的,倔強的花。
    “公子,”秋菊遞過封信,“這是太子給您的密旨。”
    信中隻有八個字:“南疆未靖,青州待卿。”秦朗望著西方的天際,仿佛又看見姑臧城的烽煙,聽見陳成在城頭的呐喊。他知道,京城的風雨暫歇,但真正的守護,永遠在需要他的地方。
    蘇瑾雪忽然指著遠處的翠雲樓,樓頭正飄揚著月神教的銀月旗:“沈姑娘說,等您從青州回來,翠雲樓的忘憂草就該開花了。”
    秦朗握緊手中的居延澤佩刀,刀身上的血痕在夕陽下閃著光。他想起父親說過,刀要時常磨,就像守護要時常記。而他的刀,將永遠為為京城的月,為所有值得守護的人而揮。
    這一夜,京城的燈火次第亮起,像極了姑臧城頭那些堅守的火把。秦朗知道,當明天的太陽升起時,他將帶著新的使命踏上征途,那裏有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