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喇叭褲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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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年代,雖說能解決溫飽問題,但飲食依舊清淡,沒什麽油水,大人都嘴饞,更何況是孩子。
    殷振軍是個精力極其旺盛的孩子,連睡覺都要打套拳,一天到晚活力滿滿,能量消耗自然很大,常常覺得餓得心發慌。
    尤其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家裏有客人送的禮品,或者準備走親戚用的禮物,隻能看卻不能吃,這可把殷振軍饞壞了,心裏就像有貓在抓撓。
    這天是大年初三,殷長安打算帶著兄妹倆去看望姑奶奶。
    算起來,殷姑奶奶才是正宗的殷家人,殷老頭是被抱養來的。
    當年,殷家老太爺家境還算殷實,勉強能算得上個財主,卻隻有一個閨女。
    老輩人都講究男丁傳承香火,為了把家業傳下去,便抱養了殷家太奶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也就是殷老頭。
    殷老頭家裏有七兄弟,他是最小的,家裏實在養活不了,送出去也是為他尋一條活路。
    他和殷姑奶奶年齡相差較大,這位大姐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兩人關係極為親厚。
    殷老太爺年紀大了,孩子們也都成家立業了。他深知自己抱養的不是薄情寡義之人,便安排殷老頭與親生父母相認。
    他想著自己百年之後,殷老頭在這邊隻有一個姐姐,會太過孤單。
    殷老頭認親之後,便將親生父母一家當作一門親戚走動,自己依舊留在殷家,既不改姓也不改名。兄弟之間來往密切,但他對殷姑奶奶還是最為親近。
    逢年過節,或是家中有大事小情,隻要和殷家有關,殷老頭總要和大姐商量著辦。
    後來年紀大了,大姐嫁得又遠,他走不動了。殷長安回家後,便接過了這個擔子,一年到頭,每次看望姑奶奶都從未落下。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你來我往,常走動才能情誼深厚。
    殷姑奶奶嫁的地方在很遠的西邊,殷秋晚不認路,隻知道每次去都要在那兒過夜,當天根本趕不回來。
    去的路是土路,非常難走,要是碰上雨雪天氣,基本上大半路程都得推著洋車走,偶爾才能騎上一段。
    這次天氣不錯,就是冷得厲害,寒風呼呼地刮著。
    劉紅芳原本不想讓殷秋晚跟著來,騎車子趕路,就算趕早,也得下午才能到,就怕把孩子凍壞了。
    可殷秋晚一心想去,而且她確實沒去過幾次,殷長安獨自去的時候居多,畢竟路途實在遙遠。
    殷長安說:“去年孩子病了就沒去,咱姑都沒見過她幾次,還總是她來看晚晚。這都兩年沒見了,今天天氣晴朗,把孩子裹嚴實點,沒啥問題!”
    於是,坐在前麵的殷秋晚被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活像個小粽子,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劉紅芳還找出了她小時候的兜帽,整個搭在殷秋晚身上,這下徹底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殷振軍坐在後麵,笑得咧開了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他挎著竹筐,裏麵放著要送的禮品,有紅糖、雞蛋、油條、麵果兒,還有一罐稀罕的櫻桃罐頭。
    他們平時偶爾能吃到橘子罐頭、梨罐頭,櫻桃本就少見,更別說櫻桃罐頭了。
    這罐櫻桃罐頭還是劉紅兵寄回來的,放在家裏好長時間了,劉紅芳一直藏得嚴嚴實實,不然哪能留到現在。
    在那個時候,稍微好點的東西都得留著走親戚用,尤其是重要的親戚,又沒錢去買新的,隻能留著現有的好東西。
    一切準備妥當,殷長安帶著兩個孩子出發了。道路幹燥,雖然坐在車上屁股被顛得發麻,但其他方麵還算順利。
    一路顛簸,總算到了殷姑奶奶所在的村子附近。這裏已經屬於另外一個縣城的邊緣了,過了國道就到,路也好了很多,是柏油路。
    坐了一個上午的車,殷秋晚不僅屁股和腿麻得厲害,還尿急了。
    她吭哧吭哧地跟爸爸說了,殷長安趕緊靠邊停車,把車推到路邊的小樹林,將她抱下來。
    一邊給她解開裹著的衣物,一邊叮囑殷振軍小心下車,別把東西摔了。
    送閨女往裏走了一段路後,殷長安回頭看兒子。這一看,可不得了。他走過去,拿過竹筐,翻起裏麵的禮品。
    拿起櫻桃罐頭看了一眼,又瞅瞅殷振軍,一臉無奈地說:“你偷吃罐頭了?”
    殷振軍瞪大了眼睛,連忙搖頭:“沒有啊,我哪能打開這個呢!”
    殷長安薅了一把他的頭發,使勁揉了揉:“你確定沒吃?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殷振軍一臉茫然,聽話地張開了嘴巴。
    殷長安看了看,又好氣又好笑地歎了口氣:“唉,你啊你,你個調皮鬼,這是要去你姑奶奶家送人的,你吃了還怎麽送?”
    殷振軍這會兒也不敢再狡辯,縮著脖子,一聲不吭。
    殷秋晚尿完回來,看到兩人對著竹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看到哥哥紅紅的嘴巴,還嚇了一跳:“爸,振軍的嘴冒血了!”
    殷振軍一聽,趕緊捂住嘴,他心裏明白大概是怎麽回事了,怪不得爸爸一看到他就去看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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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櫻桃罐頭,果肉很紅,連湯汁都是鮮紅的,他隻顧著吃,沒注意到這些,這會兒一看,手也是紅彤彤的。
    早在劉紅芳拿出罐頭時,殷振軍就已經饞得不行了,知道是送人的,一直忍著沒敢動。
    結果這一路實在太漫長,他提著東西坐在後麵,眼睛看著卻不能吃,實在煎熬。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他心裏偷偷想:“我就吃一口,吃完再扣上,又看不出來。”
    想到就做,用手擰不開罐頭蓋,他就用牙咬。路上時間充裕,風又大,他折騰了一路,前麵兩人愣是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費了好大的勁,罐頭的鐵蓋終於被打開了,他迫不及待地撈起一塊果肉放進嘴裏,又趕緊蓋上。
    怕爸爸發現,他都沒仔細品嚐,三兩下就吞進了肚子裏,真跟那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啥滋味都沒嚐出來。
    但過後一回味,嘴裏還殘留著一股特別的清甜,那是他從未嚐過的味道。
    沒嚐到還好,一嚐過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心裏像有個小鉤子在勾著,手總想往竹筐裏伸。
    小孩的自製力本就差,在漫長的路途上,殷振軍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誘惑,一次又一次地偷吃。要不是快到地方停車了,估計等趕到殷姑奶奶家,就隻剩下一個空瓶子了。
    殷長安一眼就看到他血紅的嘴巴,本來還以為是血,一想到罐頭,就覺得不對勁了。看他不承認,就讓他張嘴,結果舌頭都被染成紅中帶紫了。
    再看罐頭瓶裏,櫻桃肉已經沒了,隻剩下半瓶罐頭糖水。這要是沒發現,到了姑奶奶家,人家一拿到屋裏,看到是個空罐頭瓶,得多尷尬。
    殷長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平時這小子就嘴饞,沒少幹偷吃的事。
    中秋節的時候,村裏來了賣麵果兒的,劉紅芳也跟著用麥子換了幾包,準備過兩天回娘家。
    麵果兒是用麵粉做的外殼,形狀像個月牙,裏麵包著糖稀,甜滋滋的,是逢年過節送禮的必備品,也是平常人家能買得起的點心。
    孩子們也都盼著吃點麵果兒解解饞,這是為數不多大人允許吃的零食,但也不能隨便敞開了吃。
    劉紅芳換完東西,和村裏人還圍著賣麵果兒的車嘮嗑。殷秋晚在屋裏看書,沒去湊熱鬧,殷振軍也在家,眼巴巴地盯著麵果兒。
    換回來的時候,劉紅芳已經打開了一包,給兩人一人分了幾塊。殷秋晚吃了兩口,覺得太甜膩,就放到了桌子上。
    殷振軍的早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坐在放著麵果兒的抽屜邊,舍不得離開。
    麵果兒都是用油紙封好一包一包的,再用麻繩打個四方結,上麵放著一張紅貼。
    殷振軍看了好一會兒,劉紅芳也沒回來,他就忍不住打開了抽屜。回頭看殷秋晚沒注意他,便輕輕拿出一包。
    也不用解開麻繩,順著一個邊角,慢慢把油紙拉開一個口子,摳出一個麵果兒,塞進嘴裏就吃了。
    拿都拿了,那麽大一包,多吃兩個也沒事。殷振軍這麽一想,就停不下來嘴了,一口一個,眼看著油紙包癟了下去,他才依依不舍地把油紙包重新折好。
    他還知道擦擦嘴角的碎麵屑,鬼鬼祟祟地走到殷秋晚身邊,笑嘻嘻地說:“晚晚,抽屜裏還有麵果兒呢,咱去吃一點唄?”
    殷秋晚抬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咱媽不是給咱倆拿了嗎?我還沒吃完呢。”
    殷振軍看到殷秋晚留在桌子上的麵果兒,驚訝極了,還有吃不完麵果兒的?
    但他也沒敢說讓殷秋晚給他吃,剛才問殷秋晚這話,就是試探她會不會去看麵果兒包,可別發現他偷吃了。
    後麵大人都回來了,也沒人去看麵果兒。一直到中秋節,要去劉姥娘家,劉紅芳打開抽屜拿禮品。
    她隨手就掂起麻繩,結果因為殷振軍偷吃了一部分,麻繩還是原來的繩結,但已經捆不住半空包的油紙包了。
    一掂起來,油紙包就開了,剩下的麵果兒全部撒了下來,有的落到抽屜裏,有的滾到地上。
    殷長安一看,就知道又是殷振軍搞的鬼,但這會兒殷振軍已經跑走了,他早就猜到今天肯定會被發現。
    夫妻倆對視一眼,找不到正主,隻能把這半包麵果兒放一邊,拿了其他的東西來湊數。
    晚上走親戚回來,跑到奶奶家躲了一天的殷振軍終於露麵了。大人經過一天的時間,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家裏本來對孩子這些事就不是特別嚴苛,殷振軍沒有迎來想象中的責備,心裏反而內疚起來。
    但現在看來,孩子終究是孩子,麵對誘惑,真的很難有抵抗力。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殷長安也沒時間再跟他計較這些,又整理好東西,帶著兩人往前走。
    他記得往村子拐彎的地方,有一家路邊小賣部,是住在路邊的人家開的,趁著國道上車多,賺點外快。
    一路騎過去,小賣部果然開著門。過年拜年的人多,說不定就有路過的人買點東西,就像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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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賣部是村裏開的,東西不多,來來去去就那幾樣,好在也有別的罐頭。雖然不如櫻桃罐頭稀罕,但也不錯。
    他挑了一瓶橘子的和一瓶梨的,付了錢放到竹筐裏,再三叮囑殷振軍不能再吃了。
    這回殷振軍可老實了,也可能是橘子和梨的罐頭平時偶爾也能吃到,誘惑不算太大。就這樣,總算順順利利地到了殷姑奶奶家。
    殷老太爺家境好,殷姑奶奶又是他唯一的親閨女。雖說祖產要留給兒子,但親閨女的陪嫁也不能少。
    陪嫁豐厚,找的人家自然也差不了。殷姑爺爺家,家境也十分殷實,哪怕經過特殊年代,沒那麽闊氣了,但後代都很有出息,所以生活一直不錯。
    他們住的房子還是以前的,高門大院,房間套著房間,人也多,幾代同堂。
    大門進去右手邊就是一個小房間,裏麵坐滿了人。因為天氣太冷,過年人又多,大家就都聚在一個房間,點了火盆,一邊烤火一邊聊天。
    殷長安他們很快被引到了房間最裏麵,見到了殷姑奶奶。老太太看見侄子和侄孫,笑得合不攏嘴。她最喜歡殷長安,連帶著殷長安的兩個孩子,也格外受她關注。
    殷姑奶奶摟住殷秋晚,讓她坐到自己身上,又拉著殷振軍坐在她旁邊,笑眯眯地說:“快,把那糖盤拿過來,還有落生瓜子。”
    落生就是落花生,在豫省大家都這麽叫。
    她捏捏殷秋晚的胳膊,往她嘴裏塞了一塊大白兔奶糖,對殷長安說:“妮子咋還這麽瘦,全是骨頭呢!”
    殷長安笑道:“已經胖不少了,就是胃小,吃的少!”
    殷姑奶奶摸摸她的臉:“要多吃飯知道不?白白胖胖才好看!”
    殷姑奶奶就屬於白白胖胖的體型,她就喜歡這樣的,覺得看著就有福氣。娘家兩個侄媳婦,都很合她的心意,她總說比幾個侄女瘦巴巴的好看。
    殷秋晚這一家,都隨了殷老頭,高高瘦瘦的。最矮的是殷玉芬,也比劉紅芳高一個頭,但就是瘦。
    大家吃的都一樣,雖然普遍飲食清淡沒什麽油水,但也有吃粗茶淡飯卻長得膀大腰圓的,就像李桃花,她就屬於大體格,看著就好生養。
    殷姑奶奶倒是不嫌棄殷秋晚瘦小,但是太瘦了就難免心疼。殷秋晚小時候總生病,她可沒少去看望,殷秋晚吃了姑奶奶不知道多少好東西。
    所以,殷秋晚雖然年紀小,記住的事情不多,但在有限的記憶裏,殷姑奶奶給她的印象特別深刻。就算不常見麵,她也和姑奶奶很親近。
    現在的大白兔奶糖,那可是好東西。今天坐在這裏的都是一家子人,才能拿出來吃。要是有拜年的來了,就得換別的糖了。
    殷振軍饞嘴也是分場合的,別的不說,家教還是有的。
    在自己家,饞嘴偷吃也就算了,真到了外麵,他還是能控製自己的。
    麵對一盤子各種好吃的糖果,他也隻是謹慎地挑了兩顆自己最喜歡的,沒有上手抓一大把。殷長安嘴上沒說,心裏卻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殷秋晚對奶糖的喜愛一般,吃了兩顆就不要了。一是真吃不下太多,二也是覺得不好意思。她年紀雖小,也知道糖果珍貴,屋裏孩子挺多的,都把糖果放她麵前,別人看著,她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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