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曦還未完全驅散夜的涼意，林曉和母親安然就早早起了床。
    簡單用過早餐後，母女倆懷揣書本，朝著學校走去。
    一路上，山路崎嶇，林曉心裏七上八下，忍不住向母親問道：“媽，我轉學這事兒，會不會不太順利啊？”
    安然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笑意，輕聲安撫道：“傻孩子，別擔心。這學校有個老師，是咱娘家那邊的熟人，人家已經拍著胸脯保證，這事包在他身上了。”
    林曉俏皮一笑，誇讚道：“媽，你可真有辦法！爸就該跟你學學，他呀，啥事兒都自己悶頭扛，不願麻煩別人。”
    安然微微歎了口氣，目光中滿是溫柔，說道：“曉啊，可別這麽說你爸，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在林曉的認知裏，父母這輩的包辦婚姻，似乎隻是為了傳宗接代，難有真摯感情。
    可母親這般維護父親，著實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滿心疑惑。
    但母親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多言語，隻能嘟囔著：“媽，你們這代人的感情，我實在理解不了。都 90 年代了，女人頂起半邊天，怎麽還活得像舊社會似的！
    媽，我可跟你講，以後要是奶奶他們再故意刁難你，你可別忍著，直接懟回去，讓他們有本事再給爸找個媳婦！”
    安然被女兒這直率的話語逗得哈哈大笑，眼中滿是寵溺：“瞧你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伶牙俐齒，我家姑娘以後指定有大出息！”
    “媽，我可不是吹牛。我以後啊，一定要帶你去大城市，讓你享享清福！”
    林曉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眼神堅定，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帶著母親走出這小小的林家溝，邁向廣闊天地。
    安然笑容愈發燦爛，連連點頭：“好，媽就盼著那一天，等著沾我閨女的光！”
    母女倆一路歡聲笑語，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學校。
    眼前的學校規模不大，說是初中，攏共也就六個班級，每個年級兩個班。
    看著略顯破敗的校舍，林曉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失落。
    不過，這份情緒轉瞬即逝，她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
    回想起在縣城上學時，那裏教育資源豐富，家庭條件優越的同學眾多，攀比之風盛行。
    初去時，她滿心拘謹，諸多不適應，到後來，也能坦然處之，一笑而過。
    此刻站在這山村學校，林曉覺得自己就像山間的野花，即便曆經風雨，也要頑強綻放。
    安然拉著林曉，來到一間教室門口。
    教室裏，一位中年男老師正專注授課，或許是太過投入，母女倆在門口站了許久，都未引起他的注意。
    林曉心急如焚，抬眸望向母親，焦急問道：“媽，是這位老師嗎？”
    安然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旋即鎮定下來，微微點頭：“沒錯，就是他。別急，再等等……”
    其實，安然心裏比誰都慌張，可在女兒麵前，她強裝鎮定，不想讓女兒跟著擔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老師早已講完課，目光分明掃到了她們母女，卻依舊無動於衷。
    安然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走到教室門口，聲音略帶顫抖，怯生生地說道：“姚老師，我把孩子送來了。”
    姚老師冷冷地瞥了她們一眼，滿臉不情願地踱步過來。
    安然趕忙示意林曉打招呼，林曉強壓心中不滿，禮貌說道：“姚老師，您好！”
    姚老師隻是淡淡 “嗯” 了一聲，麵無表情地吩咐：“進來吧，自己到後麵找個空位坐下。”
    安然忙不迭道謝，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林曉走進教室，目光四下搜尋，終於在後排角落瞧見一個空位。
    她安置好行李和書包，抬眼望去，隻見母親還在教室外，對著姚老師點頭哈腰，低聲說著什麽。
    林曉心裏頓時明白，入學之事，遠不像母親先前說得那般輕鬆。
    終於，安然向林曉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林曉獨自坐在角落，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瞬間將她包圍。
    此刻，她多渴望有人能過來安慰自己幾句，可環顧四周，無人理會。姚老師走了過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一言未發。
    教室裏，有些同學趁姚老師不注意，偷偷轉過身，好奇地打量她一眼，便迅速移開目光。
    唯有一個男生，不僅大大方方扭過頭，還將手中的課本封麵展示給她看。林曉瞧清是幾何課本，心領神會，趕忙從書包裏掏出數學書。
    一整天的課程，林曉留意到，這個男生在課堂上極為活躍，成績想必十分優異，因為幾乎每位任課老師都會提問他。
    而林曉自己，除了幾位老師好奇詢問姓名時，簡單作答外，幾乎沒說過幾句話。
    同學們大多投來好奇的目光，讓她感覺自己就像動物園裏供人觀賞的猴子，渾身不自在。
    這所村中學與縣城學校最大的不同，便是學生吃住都在學校。雖說條件簡陋，但對於山村孩子而言，安全至關重要，家長們即便生活艱難，也會盡力保障孩子的基本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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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放學前，安然已將床鋪用品帶來學校，還拿糧食在飯堂換了些飯票。
    下課鈴一響，林曉看到母親，又驚又喜，瞧著地上的被褥包袱，疑惑問道：“媽，您這是？”
    安然笑著解釋：“都怪媽疏忽，沒提前問清楚。這學校的學生家離得遠，來回不方便，都得住校，一周回一次家。”
    看著母親滿頭大汗，顯然是匆忙趕來的，林曉滿心心疼，略帶埋怨地說：“媽，您咋不找叔叔他們幫忙呢？這麽多東西，路又不好走。”
    安然心裏暖意融融，欣慰女兒懂事，處處為自己著想，笑著回應：“農活正忙呢，媽一個人能行。”
    林曉可不這麽認為，“哼” 了一聲，直言道：“媽，您就別替他們說好話了。咱家這些親戚，不添亂就算好的，還指望他們幫忙？”
    安然生怕女兒多想，趕忙解釋：“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家裏的事兒，你別操心，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林曉知道母親向來和稀泥，便不再爭辯。
    安然接著問道：“林曉，你們宿舍在哪兒？媽去給你把床鋪好。”
    “宿舍？” 林曉一臉茫然。
    安然又問：“姚老師上午沒跟你說嗎？他當時說會給你安排好的，要不媽現在去找他問問。”
    林曉心中一陣酸楚，她實在不忍心讓母親再遭人冷落，於是撒了個謊：“媽，上午姚老師提過一嘴，我沒聽太清楚。您等我會兒，我問問同學。”
    林曉扭頭看向教室，第一排座位上，隻有一個女孩還在。
    她趕忙走上前，禮貌問道：“你好，我叫林曉，請問咱班女生宿舍在哪兒？”
    女孩正盯著黑板出神，被林曉的聲音嚇了一跳。
    見是新來的同學，她趕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有些怯生生地回答：“我叫宋寧，我正好回宿舍，我帶你去吧。”
    宋寧這般熱心，倒是出乎林曉的意料，她連忙道謝：“太感謝你了！”
    出了教室，宋寧主動伸手，要從安然手中接過褥子，說道：“姨，我來幫您拿！”
    安然剛想推辭，褥子已被宋寧搶了過去。林曉對宋寧的第一印象極佳，心裏已然將她當作朋友。
    宿舍離教室不遠，穿過一個操場便到了。路上，宋寧熱情地向林曉介紹學校的情況。
    相處下來，林曉發現宋寧性格開朗，十分健談。她本想問宋寧剛才為何落淚，可初次見麵，貿然詢問隱私不太妥當，便將疑惑壓在了心底。
    有了宋寧的幫忙，鋪床之事順利完成。
    宿舍是大通鋪，她們在角落找了個空位，三人齊心協力，將床鋪整理妥當。
    林曉躺上去試了試，雖說簡陋，倒也還算舒適，不禁說道：“感覺還不錯！”
    宋寧提醒道：“林曉，初三學習任務重，姚老師要求中午吃完飯就得回教室學習，你可別忘了。”
    林曉想起姚老師那副冷漠的模樣，心裏就有些抵觸，隨口應了一聲，接著問道：“你也還沒吃飯吧？要不咱一起去飯堂？”
    宋寧爽快答應：“好呀，正好帶你熟悉下飯堂。”
    安然聞言，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糧票，遞給林曉：“哎呀，差點忘了給你！這些夠你用一周了。”
    林曉接過糧票，說道：“媽，都中午了，您跟我們一起吃個飯再走吧。”
    安然趕忙擺手拒絕：“不了，你們趕緊去吃，媽這就回去了。”
    林曉還想挽留，可安然話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望著母親遠去的背影，林曉心中百感交集。
    宋寧在一旁羨慕地說：“你媽媽對你真好。”
    林曉默默點頭，心裏滿是苦澀，那滋味，旁人難以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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