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夢誰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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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軍......
百姓們......
原來,大家一直都是如此想的。
沒有人願意拖累她,而是願意一步步跟上她的腳步。
不受誰人逼迫,而是......自願。
餘幼嘉欲言又止一息,到底是重新緩緩躺回了被窩中,唇邊溢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來:
“若不信你們,我也沒人可信了。”
“既如此,你便帶幾個人去見一見那位脾氣頗好的淮南王世子,孝敬些銀錢給朱家兩兄弟,更許諾商隊護衛走馬茶錢,借此讓他借咱們商隊一用。”
“等咱們走上一次商路,在淮南紮下腳買宅置辦商行招人組建商隊,下次便不需要他們幫襯。”
二娘一一記下,便聽餘幼嘉不放心一般,又交代道:
“去之前,你再去問問勝男的意思。”
“你心細不假,可性子軟,三娘跳脫,四娘還小,都不適合隨商隊,底下好些人裏我記得隻有這位娘子軍頗為健談,膽大,心細,精明卻不世故,還與娘子軍們日夜相處過,清楚每個人的脾氣,曉得誰能用誰不能用,若是她願意帶隊,能省不少心。”
二娘聞言,腦海中立馬回憶起那位頗為幹練的豐腴婦人,便道:
“她這幾日頻頻問起你的病症,正好我去知會一聲,順勢去問問她的意思。”
餘幼嘉微微點頭,二娘俯身摸了摸她有些發燙的臉,認真道:
“阿妹放心,你隻需好好養病,之前的策略都管用......”
“大家生雖未盡然是崇安人,但是心係崇安,一定願為心中之道而死。”
“那日咱們咽米起誓,共守性命時,便想過無論往後走的多遠,心與魂魄都會歸於崇安。”
“我們,也能做很多事情。”
心係崇安......
餘幼嘉喜歡聽這四個字。
崇安崇安。
天下百姓,無人不曾崇尚過安寧的日子。
既然沒法從旁人手中得到安寧的日子,那就自己給自己賺來一個安寧的日子......
娘子軍們心中的那口氣正在燃燒,而她,也終於不必將所有事情壓在肩上,壓在心頭。
餘幼嘉終於鬆出這段時日以來積鬱許久的心中鬱氣。
她闔上眼,借由藥勁,睡的昏天黑地。
這是難得的好夢,夢裏除了一片雲海,什麽都沒有。
而她也是此時方知,雲與霧並不相同。
霧像煙,偶看得見,但摸不著,也無甚實感。
而雲,像糖霜。
雖然仍摸不到什麽確切的東西,但隻要伸出手去,便能感覺到指腹傳回的柔軟,安寧.......
還有絲絲濕潤的甜意。
甜,甜,甜。
餘幼嘉喜歡這種感覺,也喜歡這個香甜的夢境。
所以,她這一覺,竟睡了兩三天,期間除了必要的吃飯起身外,幾乎全在沉睡。
而這兩三日過後,原先惱人的風寒也離她遠去,宛若大夢先覺,隻睜開眼,腦中便已是一派清明。
屋中難得無人,餘幼嘉自顧自起身披衣,正開門,便撞上了來送藥的三娘。
三娘本在專心致誌的端藥,被嚇了一跳,險些將藥碗打翻,還好被餘幼嘉攬住腰肢,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餘幼嘉瞧見那碗黑乎乎的藥便是眉間一跳,趁三娘還沒反應過來,便問道:
“今日怎麽不見二娘?”
三娘聞言,果然忘記了催阿妹喝藥的事,回道:
“娘子軍們已點好商品,整裝待發,她去送送,今日便沒有來。”
那日交代過後的事,因為昏沉,餘幼嘉是不知道後續的,驟然聽到娘子軍們已經整裝待發,一時間也有些好奇:
“我去瞧瞧。”
三娘有些不肯,拉著她左瞧右看,又把那一碗散發著熱氣咕嘟的湯藥端了過來:
“前幾日還昏睡那麽長時間,今日哪怕能下床,也不能現在就出門受凍,你先進屋,等二娘回來同你說說......”
後頭的話,三娘沒說完。
不是三娘不說,是因為餘幼嘉已經拔腿便跑,三娘越呼喚,她跑得越快。
直到一溜煙出了角門,拐過街巷,三娘實在跟不上,這念叨聲才消失在餘幼嘉耳邊。
餘幼嘉記掛著要去相送娘子軍們,順勢再檢查一遍可有紕漏,可她到底是晚了一小步。
她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借由雲梯上城樓,也隻瞧見了幾個正在擦著眼淚遠眺的娘子軍們,還有有些愣神的二娘。
而押送著貨物的娘子軍們,身影早已化作天邊數點正在挪動的黑點。
雖已看不清,可餘幼嘉很清楚的能感知到,這些娘子軍們的背影很堅定,很筆直,片刻也不曾回頭,更不曾猶疑。
一切......
都比餘幼嘉原先想的更好。
餘幼嘉定定站了一會兒,又在眾人的噓寒問暖中同二娘下了城樓。
二娘似乎也有些感慨,難得率先一步開口道:
“那日你交代後,我隻去見了勝男一麵,還沒開口,她便自告奮勇將此事答應下來,點起了人與貨物。”
“這回一共有十八人同去淮南,帶了崇安大亂前城中逃離者遺留的布匹,茶葉,更多的則是從前那位馬縣令府中沒被大火完全焚毀的珠寶,玉器,金銀飾品。”
“按照勝男的意思,她去崇安一趟,先輕裝簡行,等將這些東西換成旁的東西,再挑選合適的人手押送更多的貨品回來,屆時仍是先放在城外耕種考察,若有心性不錯者,再放入城池。”
餘幼嘉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
“合該如此。”
現下城中產出本就不多,能賣的無非就那麽幾樣。
可要是過多售賣糧食工具等物,崇安早晚會自顧不暇,陷入糧食斷缺之危。
隻有金銀珠寶,對現下的她們而言最最無用,也最最累贅。
餘幼嘉第一次感覺,這天下聰明人確實不少,往後說不準當真不用她大包大攬......
餘幼嘉稍稍思索幾息,便又問道:
“你給了淮南商隊多少銀錢,他們答應相助?”
二娘連忙搖了搖頭,神色難得有些苦惱:
“沒有要錢,我隻去尋了一次,許是我帶的人手多了些,那位二公子一見到我們,轉身便跑。”
“而那位世子......”
二娘欲言又止一息,閉了閉眼:
“他還在田裏種地,見我秉從你的意思前去,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餘幼嘉大驚,神色一時古怪的要命:
“還在種地?!”
“他沒有去周家嗎?”
二娘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好幾日沒從田間地頭下來,好似已經全然忘記自己是為什麽而來。”
“不少婆子最近都和我說,他每日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前夜下了場大雨,王五擔心地頭剛剛下的春種被淹,帶著鋤頭想去開水渠引水,半夜卻撞見朱家世子披著蓑衣在田壟旁急的團團轉。”
“王五帶著他開了條水渠,他學的也認真,問了好多種地的事,一看便有長幹的架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