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深情厚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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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說,隻有不被偏心的人,才能意識到偏心。
可朱焽這樣心思敏銳的人,無論被不被偏心,總能有所察覺。
君子,終究是君子。
束己存禮,寬以待人。
朱焽,總是這樣的人。
他不回複那些指責的舉動,其實就已經是一種回答。
而他問詢朱載的言語,則又再一次證明了他的寬厚。
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因幾句勸告而狠下心,更改自己所認定的【大道】呢?
若是再來一次,他總會信任別人,總會相助他人的。
餘幼嘉在心中結結實實歎了一口氣——
這淮南王家的兩兄弟,當真是各有特色......
一人心性無可挑剔,另一人則是天資卓絕,善於機變。
若這個世子不是朱焽來當,而是旁人來當,隻怕早早便龍爭虎鬥......
而現下,朱載竟對朱焽心服口服這麽多年,到如今,竟也隻是覺得爹娘有些偏心而已。
當真是......
當真是......
餘幼嘉有些不知該如何形容。
而朱載早在聽到自家兄長的話後,便下意識往身旁掃了一眼,不知是因為朱焽發自內心的話而顫動,還是因為這樣私密的話被旁人聽了去,少年人臉上原本有些沉鬱的臉上寸寸漲紅,他鼓著一口氣,羞憤的看樣子像是恨不得當場找根繩子吊死:
“阿兄,我是在同你說正事!”
“你,你,你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阿兄把他當什麽人?
他像是隨便幾句好話哄哄就能哄好的人?
一切要正如阿兄說的輕易,他又怎麽可能會被冷落如此多年......
朱載很生氣,起身踏步走出鋪麵,朱焽就歎氣,勉強和餘幼嘉匆匆告辭後追尋而去,一邊跟著步子,一邊用袖子做扇,給阿弟扇風。
餘幼嘉的視線裏,兄弟兩的身形已經差不多高,可因著朱載腳步快了幾分,令兩人在月色下的影子有了差距,到底是顯出幾分年幼來。
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一高一矮,走出老遠,餘幼嘉仍能通過空曠的街道聽到朱焽那道溫厚的聲音自幽幽夜風中傳來:
“阿兄知道自己軟弱,可我當真早已改不了見一個就想幫一個的毛病了......”
“......莫要生氣,也莫要為我不值,阿兄自己做的決定,往後若是真因為幫助流民而死,我不怨旁人,你也不要傷懷......若是我真被平陽王抓了,你就回家好好孝敬爹娘......”
一句句的交代,事無巨細。
朱載的聲音則是隱隱有些鼻音的埋怨聲:
“誰會為了一個傻子傷懷......”
“我隻是......在想......剛剛......都在......萬一不....喜歡.....我怎麽辦.......”
兩兄弟越走越遠,夜風終將他們的身影與言語撕碎的七零八落。
餘幼嘉搖了搖頭,回身合門。
二娘還在收拾桌椅,看到自家妹妹回身,難得先一步開口說道:
“這兩兄弟......可真古怪。”
但也不是尋常的古怪。
隻是給人感覺上有一種,乍一看感情不錯,細看有些裂紋,但摸上裂紋,卻又感覺這兩人的心性都不錯......如此的古怪之感。
雖知世事紛雜,人心斑駁,但這樣的兄弟,應當也是極少了.....
餘幼嘉聞言,稍稍頷首:
“確實。”
“隻是不知他們兄弟家中長輩到底是什麽境況。按道理來說,如此不凡的兄弟二人,又是親生兄弟,兩者一文一武,一人內政,一人開疆拓土,又沒有實質上的利益交互,合該感情更好上幾分才是......”
但如今,裂紋已在。
隻希望來日兩兄弟能徹底冰釋前嫌,而不是催大裂紋......
餘幼嘉堪堪住口,沒有繼續往下說,隻是道:
“二娘,你剛剛可有看清楚朱二公子手中的那份地圖?”
二娘正在仔細擦拭座椅,聞言立馬答應了一聲:
“看清楚了。”
餘幼嘉對二娘的聰慧恭順早有預料,但又對她問一句答一句的行為有少許無奈,難免有些想念舉一反三的五郎:
“你明日若有空閑,多畫幾張出來。”
“剛剛咱們的對話,都隻是基於朱二的推測,咱們得有自己的判斷,不能因旁人的話坐以待斃......”
“我明日帶五郎出城探查一番崇安的邊界,等回來後查漏補缺一番,你再轉交給娘子軍們,讓她們務必詳背下地圖,若是真有人進犯崇安,敵軍大致從何處而來,咱們能占據什麽地方反攻,這些都是重中之重。”
二娘聞言,立馬意識到朱二手中那張地圖的重要之處,連忙道:
“我收拾完就回去畫。”
餘家人的餘,都是勤快有餘,誠懇有餘,但餘不下特別聰慧的腦子。
餘幼嘉無奈道:
“你白日裏察管崇安的事務,一點也不比我輕鬆幾分,何必又遲遲睡,早早起?”
“你是打算將自己一次熬幹,好將事情都交給我?”
二娘本自覺自己的‘勤奮’應該能得阿妹歡喜,哪裏想得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她難得有心想要辯解一句,可對上阿妹那雙過分清冷的雙眼,又隻得碎碎念道:
“年末大雪,不僅老夫人的病越來越重,兩位老嬤嬤身子骨也越發撐不住,二嬸自...自那日家中禍事後,整個人憔悴的大不如前。”
“三娘活潑愚笨,五郎平日裏一邊上學,還得一邊分管學堂裏的事情,兩人能做的事比較少。”
“四娘倒是乖順,但她性子害羞,更喜女紅烹煮,我私底下問過她好多次,可她對政事當真是起不了半分心,加之年紀小,難以服眾,我也便隨著她去......”
二娘將家中人的境況碎碎念了一圈,方才小聲道:
“算來算去,家中隻有這麽些人,崇安也隻有這麽些人,你每日為事奔忙,所以我總想著,我若多做一些,你便少做一些,更鬆快些......”
病來如山倒。
她再也不想見到阿妹再染病。
更別提,哪怕阿妹不染病,她們也沒道理就眼睜睜看著阿妹為了她們奔走,每日隻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
這種事,旁人或許能,但她餘二娘做不出來。
二娘的神色太過認真,連餘幼嘉都為此稍稍頓了一步,方才道:
“春耕已過,往後一段時間內不會像先前穩定崇安一般操勞......”
餘幼嘉伸出手,在二娘略微有些詫異的目光中,輕輕抱住這段時日累到眼下有些青黑的二娘。
她一字一頓道:
“二娘,我答應你,我總不會讓你們永遠操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