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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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作,老相識。
    實則,疑似問作老相好。
    餘幼嘉自然不可能回這話,可朱焽倒是坦蕩,一邊俯身去添炭火,一邊認真道:
    “先生說笑了。”
    “我與餘縣令相識才不到一月,哪裏能說是什麽‘感情’?”
    劈啪的炭火燃燒聲,伴隨著他溫厚的嗓音響起。
    這一瞬,餘幼嘉清楚的聽到來自自己右手邊的寄奴,發出了一聲輕之又輕的氣音。
    那好像......
    是一聲哼聲。
    這是他從前不曾表露過的東西。
    他從前......
    他從前非要去學周利貞。
    周利貞是君子,他便也裝著當君子,可又難改那一份麵對她時的小意逢迎.....
    而如今看來,真正的他,分明.....又有一份驕恣。
    他以退為進,得到朱焽‘識相’的回答後......
    好像,很是開心。
    真正的寄奴啊......
    餘幼嘉的心像是被什麽輕輕撓了一把,她下意識端起茶杯想要喝上一口潤潤喉,但杯到嘴邊,才後知後覺杯子中空空如也,原來根本無茶。
    她若無其事將杯盞放下,朱焽已經將茶壺取回,對上端坐的兩人,他好脾性的笑笑,道:
    “所以,還是懇請先生往後還是莫要再說這些話......”
    話若停在此處,皆大歡喜。
    可也懷就壞在,朱焽坦蕩。
    朱焽一邊小心持壺,濾過茶水裏的茶葉,一邊憑著自己的心意如實道:
    “我雖真心仰慕餘縣令,更視餘縣令如知己,意圖往後長居崇安,可旁人不知,聽了這些話難免誤會,平空汙了餘縣令清白......”
    仰慕二字素來不隻男女之情。
    故而,餘幼嘉聽到這話倒還不覺如何。
    可架不住落在寄奴的耳中,便全然變了味道——
    知己?
    知己?!
    好一個意圖長居崇安的藍顏知己!
    虧他這段時間還真心想要教導朱焽,朱焽難道就是用‘仰慕’他妻主的法子來報答他的嗎?!
    原先的笑意已然散盡。
    寄奴心中大怒,一時間渾身顫抖的厲害,可......
    可他又不敢表露。
    萬般妒恨,都由她而起,都由她首肯。
    他要是殺了朱焽,他要是殺了朱焽......
    才發現他的分量比不過朱焽。
    那他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寄奴垂首,拖動自己已經有些發白的指節,掩住唇角。
    朱焽渾然不覺,這回斟好了三杯完全沒有茶葉的茶水,笑著先為寄奴與餘幼嘉分茶。
    餘幼嘉沉默端起略有些燙手的茶盞,輕輕吹去上麵的熱氣,卻沒有著急喝,隻問朱焽道:
    “話說回來,沒有茶歇嗎?”
    朱焽想了想,那雙平素便盛滿笑意的明亮雙眸中突然更溫柔了些:
    “我出門前阿娘給我備了幾盒糕點,我去取來?”
    餘幼嘉頷首,朱焽便起身又一次進了內屋之中。
    幾乎是同時,餘幼嘉便快準狠的伸出手去,按住了寄奴跪坐於席上的膝。
    寄奴霎時抬起頭來,眼中皆是還未來得及散去的妒意。
    餘幼嘉沒有去看那張午夜夢回時常如鬼魅般纏繞的臉,自然也更不可能看到這份妒意。
    她隻是麵容平淡的望向簷下串成珠簾的春雨,沒有片刻偏移,好似自己的手隻是放錯了地方......
    僅此而已。
    朱焽在屋內翻找,開合箱櫃的聲音連同他寬厚的嗓音從屋內傳來:
    “餘縣令,謝先生,你們能吃甜嗎?”
    餘幼嘉從來不愛吃糕點,更別提是茶歇,隻隨口道:
    “選你覺得好吃的糕點,我們隨意嚐嚐就行。”
    “不過......你來此地也快有一個月了吧?你阿娘給你做的糕點怎麽還沒吃完?尋常糕點能放如此久嗎?”
    屋內的朱焽似乎磕絆了一瞬,旋即才磕磕巴巴道:
    “應該,應該是可以吧?”
    “我平素在家時,糕點從未壞過,這回出來也都小心收著......”
    餘幼嘉嘖了一聲:
    “家中與在外又如何能比?你家仆從總不是吃幹飯的,能看著東西壞掉卻不換新?”
    聞言,屋內翻找的聲音頓時更慌亂了些。
    而屋外......
    屋外的寄奴,卻已是因為久違的碰觸,而眼中漣漪四起。
    餘幼嘉仍是目不斜視,可那隻按住他膝的手,已經毫無顧忌長驅而上,她憑借記憶劃過他的勁瘦腰身,白皙精致的鎖骨,撫摸上了......
    那一抹頸間素紗。
    朱焽若有似無得歎息再次自屋內傳來:
    “......果然是壞了不少,竟還會長綠色的長毛......從前竟從未有過。”
    “本該早些吃的,隻是我一直想留著給阿弟,可阿弟鬧別扭又不肯吃......”
    與素紗同樣清透,柔軟,昂貴的......
    是寄奴的肌膚。
    兩者同時出現時,餘幼嘉不敢用力去撕扯素紗,隻下意識以指腹摩挲一瞬那片白皙勝雪的肌膚,寄奴的唇間便無可抑製的發出半聲輕喘。
    她略略有些失神,可卻仍回道:
    “不必挑揀,若盒中糕點有一處不對,那底下的糕點便早都壞了......”
    “哪怕看著再好,也是不能吃的——”
    像是在反駁這句話,寄奴雙手牽引著她的手,用力貼上了那抹素紗。
    這回,隔著清透的素紗,餘幼嘉清晰感受到了......
    疤痕。
    那抹素紗下,確實是有一道無法忽視的疤痕!
    原先心中的猜測,到底還是成真了。
    餘幼嘉猛地扭頭,寄奴眼尾早已洇開一抹薄紅,睫尖懸著將墜未墜的水光。
    他輕輕咬住下唇,碾出一線脆弱的白,偏又在那蒼白唇瓣上留下惹人遐想的濕痕。
    喉間每次呼吸的起伏,都像是一次無形的哽咽......
    壞。
    寄奴就是有心計,就是有壞心,不假。
    從他剛剛垂首開始,她便隱約猜到他許是誤會什麽。
    可,可他......
    也確有幾分惹人憐愛。
    餘幼嘉別過眼去,盡力不去看那一抹哀求。
    而身後屋內的腳步聲,終於後知後覺抵達門口。
    餘幼嘉猛地縮回手,抄起桌上的杯盞放至唇邊,幾乎是兩人堪堪坐好的下一瞬,朱焽的身影正好打簾出來。
    朱焽捧著幾個盒子,笑道:
    “這回餘縣令可說的不對,不能以偏概全。”
    “我也是細細查看後才發現,阿娘記掛著遠行,給我做的本就是耐放的糕點。”
    “你瞧......”
    朱焽重新落座,在案幾上打開最上麵的一個糕點盒,緩緩遞到餘幼嘉麵前:
    “這一份是蔥香桃酥,阿娘特地烤的焦香酥脆,莫說是一月,隻怕是再過一月也能吃呢。”
    “餘縣令剛剛如此操勞,一定是餓了吧?不如先嚐嚐是否合口味?我也好選一些口味裝碟?”
    他眉眼含笑,溫柔和緩,雖容貌並不算絕佳,可總有些出塵之感。
    餘幼嘉正為那一抹昳麗晃神,猛地聽見朱焽問她‘剛剛’,又見朱焽唇邊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一時間差點連手中的杯子都要扔出去。
    但好在她毅力驚人,立馬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剛剛’,應該是她從城外回來,又去田間看苗種的事情。
    餘幼嘉心中略略鬆了一口氣,一手借由案幾下的衣擺擦了擦手心的汗,一手伸出,去取案幾上的桃酥,隨口道:
    “其實,我也不算是很.......”
    沒說完。
    根本沒能說完。
    因為餘幼嘉甚至還沒碰到桃酥,便感覺有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案幾之下,輕輕巧巧勾住了她的尾指.......
    寄奴,又是寄奴。
    這一瞬,餘幼嘉隻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
    朱焽都還在對麵!
    被他發現寄奴原來是這副做派有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