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雪沫沾在言兮睫羽上，凝成細碎的冰晶。她俯身望著河底三千冰棺中唯一一具玄冰槨，棺麵浮著的霜紋正一寸寸吞噬淩淵的逆鱗灰，鎏金色的龍血在冰層下蜿蜒成詭異的符咒。
    "退後！"淩淵的龍尾突然卷住她腰肢向後扯，斷角撞碎撲來的冰棱，"這棺材在吸老子的魂！"他掌心逆鱗灰凝成的刀刃劈向棺蓋，卻在觸及霜紋時炸成齏粉，"寒霖這瘋子......死了都不安生！"
    言兮的赤足踏碎冰麵漩渦，足踝銀鈴纏著的巫族殘香忽明忽暗。她指尖撫過棺槨邊緣的並蒂蓮紋，金瞳映出冰層下寒霖平靜的睡顏："師兄的左眼......"黑蓮自袖中綻出，瓣膜刺破冰麵，"是用你的逆鱗灰封住的。"
    淩淵的豎瞳驟然收縮。他龍爪扣住棺槨邊緣，逆鱗被霜紋撕扯得鮮血淋漓："所以這破棺材才能吸我的魂？"鎏金血順著冰紋滲入棺內，寒霖蒼白的唇色竟透出幾分鮮活，"他算計老子？！"
    "是救你。"言兮的白發絞住淩淵手腕，將他淌血的手掌按在棺麵，"噬心蠱的餘毒需用龍魂溫養，玄冰棺的霜紋實則是......"蓮瓣突然割破她指尖，血珠墜入冰縫，"拘魂陣的反咒。"
    河底忽然傳來鎖鏈掙動的轟鳴。三千冰棺同時震顫，棺蓋內壁浮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契，每道符文都纏著淩淵的逆鱗灰。寒霖冰封的左眼在棺中泛起幽藍，映出言兮三百年前刻在往生碑上的小字——"以龍魂為炬，照歸途"。
    "他當年剖丹時就想好了。"淩淵的獠牙咬破下唇，血濺在寒霖眉心竟凝成朱砂痣，"連老子的龍魂都敢算計......"龍尾焦黑處竄出冰焰，卻反被棺槨吞噬，"等這棺材板醒了，老子定要......"
    "定要如何？"言兮忽然拽過他斷角，染血的唇貼上猙獰的斷麵，"再拆一次往生河？"巫族殘香自她袖間彌漫，竟暫時阻隔了霜紋對龍魂的吸噬，"淩淵，你心跳得太快了。"
    淩淵的豎瞳映出她眉間淡去的黑蓮紋，龍爪扣住她後頸按向棺槨："臭丫頭，你早知道這棺材要用雙修之法溫養？"逆鱗灰凝成的結界阻隔了河底陰風，"三百年前大婚那夜......"
    "那夜你醉得打翻了合巹酒。"寒霖的聲音自冰層下幽幽傳來，驚得淩淵龍尾炸鱗。玄冰棺麵浮出青年虛影，霜紋纏著言兮一縷白發，"是我用霜魄替你補了交杯盞。"
    言兮的金身驟然迸裂。她徒手撕開棺麵霜紋，黑蓮焰灼化冰層："師兄既然醒著......"指尖刺入寒霖虛影心口，"何必裝睡？"
    虛影卻穿過她手掌，撫上淩淵殘破的斷角："因為真正的寒霖......"冰棺突然透明，露出內裏冰封的軀體——心口插著言兮的霜劍，劍穗纏著褪色的婚書，"還在等一滴龍淚。"
    淩淵暴怒的龍吟震塌河底岩壁。他獠牙咬住寒霖虛影咽喉，逆鱗灰混著血沫噴濺："你要老子的淚？"豎瞳裂出血絲，"三百年前阿蘅死時我就發過誓......"
    "再不為任何人落淚。"寒霖虛影任由龍爪穿透身軀，指尖點在他濕潤的眼角，"但你的逆鱗灰混著血，比淚更燙。"霜氣突然凝成冰針刺入淩淵脊骨，"我要這個。"
    言兮的白發絞碎冰針。她將淩淵拽離棺槨，足尖黑蓮綻出帶毒的蕊："師兄的玩笑，過了。"巫族圖騰自脖頸蔓延至臉頰，"往生契寫的明明是......"
    "明明是三人同棺而葬。"寒霖虛影忽然實體化，霜袍裹住兩人跌進冰棺。極寒之氣瞬間凍結言兮的巫紋，淩淵的逆鱗灰凝成被褥墊在身下："玄冰棺需至親至恨之人的體溫溫養......"他殘破的左眼流出血淚，"你們誰是我的至親？誰又是至恨？"
    淩淵的龍尾纏住寒霖脖頸，逆鱗割破他蒼白的皮膚："老子是你祖宗！"鎏金血滲入冰棺，霜紋突然活過來般遊走，"等破了這棺，老子定要將你......"
    "將我怎樣？"寒霖忽然咬破言兮指尖，將血抹在自己唇上，"像三百年前那樣，鎖在往生河眼當陣石？"他染血的唇貼上淩淵斷角，"還是像阿蘅死時，剜我雙目泄憤？"
    言兮的巫紋在此刻徹底蘇醒。她徒手撕開冰棺結界，三千情絲自金瞳迸出："你們還要演多久？"黑蓮瓣片片剝落，露出內裏跳動的巫蠱，"師兄的左眼藏著往生河命脈，淩淵的逆鱗灰浸著噬心蠱毒——"足尖踏碎棺底冰層，"這玄冰棺根本不是為凝魄，而是為煉化三界怨氣！"
    河底突然升起滔天血浪。寒霖的實體自冰棺中坐起，心口的霜劍錚鳴不止："師妹聰慧。"他染血的指尖撫過淩淵龍鱗，"但漏說了一樣......"霜氣突然裹住言兮巫紋，"這棺槨，還缺一味藥引。"
    淩淵的龍爪穿透寒霖胸膛，攥住的卻是團跳動的怨氣："藥引？"他獠牙間溢出冷笑，"你把自己煉成怨氣容器，就為解三界劫數？"逆鱗灰突然暴長，"問過老子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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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過。"寒霖的霜劍挑開龍爪，引著怨氣纏上言兮的巫紋，"當年你為阿蘅屠巫族時，往生河便承了半數因果。"玄冰棺突然透明，映出外界崩塌的山河，"如今三界怨氣反噬，唯有......"
    "唯有用我們的癡怨平劫？"言兮忽然輕笑，拽過兩人手掌按在自己心口，"師兄這局，布了千年吧？"巫蠱自七竅鑽出，竟開始吞噬怨氣，"從阿蘅種蠱，到緋夭殘魂，再至今日......"黑蓮焰灼穿冰棺，"你步步為營，就為此刻？"
    寒霖的左眼突然淌下血淚。他殘破的身軀在怨氣中逐漸透明："是為贖罪。"霜劍寸寸崩裂，"當年我剖丹救阿蘅是罪，剜目困龍魂是罪，如今......"怨氣突然反噬，將他吞沒，"拉你們共赴劫數，亦是罪。"
    淩淵的逆鱗灰凝成穹頂罩住言夕。他殘破的龍魂在怨氣中燃燒："贖你娘的罪！"獠牙咬穿寒霖虛影，"老子偏要逆天改命！"龍心處突然浮出枚冰晶，內裏封著滴陳年龍淚，"你要的眼淚......"冰晶炸裂，淚滴墜入玄冰棺，"拿去！"
    往生河突然靜止。三千冰棺中的往生契同時亮起，寒霖消散的魂魄被龍淚裹著重凝。言兮的巫蠱吞盡最後一絲怨氣，金身裂痕中綻出雪蓮："原來師兄的不老顏......"指尖撫過他恢複如初的眉眼，"要的是癡人淚。"
    玄冰棺槨在霞光中融化。寒霖染血的霜袍下露出心口嶄新的婚契，符文纏著淩淵的逆鱗紋與言兮的巫蠱："現在......"他忽然咳出帶冰碴的血，"你們可以選......"
    "選個屁！"淩淵的龍尾掃平河底廢墟，逆鱗灰卷住兩人砸向岸邊，"老子現在就要洞房！"斷角戳破寒霖肩頭，"棺材板，你再敢逃......"
    言兮的銀鈴纏住兩人手腕。她將褪色的婚書按進淩淵掌心，巫蠱凝成的筆尖點向寒霖心口："師兄當年寫的婚契......"金瞳映出他驟縮的瞳孔，"還差個合巹印。"
    往生河的新雪落了下來，掩住玄冰棺的殘片。暗處一縷怨氣凝成狐耳形狀，悄悄纏上寒霖垂落的霜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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