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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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桓垂眸盯著兵卒頭目額角滲出的血珠,喉結微動。
鴉雀無聲的巷子裏,唯有晚風卷著碎石子在青石板上打轉。
半晌,他抬起眼,墨色瞳孔裏翻湧的情緒轉瞬凝成寒霜:“既敢應下,便別想著回頭。”
“這潑皮鬧事,聚賢樓脫不了幹係。”
他伸手彈了彈袖口不存在的灰塵,聲音像冰棱般砸在石板上,“這不是推斷,是結果。你隻需拿著結果去找證據。”
話音未落,兵卒頭目渾身一顫,額頭滲出的冷汗滴落在青磚縫隙裏。
“記住,你隻需做一件事:掘地三尺,把聚賢樓欺行霸市的罪證全翻出來。”
趙桓俯身時,腰間玉佩隨著動作輕晃,在夜色裏映出森冷的光。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兵卒頭目那充滿驚恐的雙眼:“你該慶幸,那聚賢樓的背景,可是還不及皇城司監牢裏刑具的萬分之一。”
他刻意拖長尾音,看著對方喉結劇烈滾動,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若敢敷衍,那些能將人熬成膿血的玩意兒,會替本大人教你什麽叫規矩的。”
兵卒頭目聞言,忙不迭地點頭,額頭又重重磕在石板上,發出沉悶聲響,“大人放心!小的就是豁出這條賤命,掘地三尺也要把聚賢樓的罪證全翻出來!”
“先起來吧!你喚作何名?
兵卒頭目聽聞趙桓的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從地上爬起。
卻因起身太過急切,腳下一個不穩,險些又栽倒在地。
他竭力站穩身形,臉上的汗珠與幹涸的血汙混雜在一起。
他顫抖著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汙漬,強忍著頭暈目眩,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大人,小的名叫周得順。”
“周得順?”
趙桓垂眸望著對方胸前歪斜的軍巡鋪腰牌,邊緣磨損的銅片泛著暗沉的光,忽然輕笑出聲,“倒應了這世道求個順遂的心思。”
而周得順喉結滾動兩下,額角新結的血痂在夜色中泛著暗紅。
他盯著趙桓腰間若隱若現的玉佩,突然意識到這場鬧劇背後藏著深不見底的旋渦。
這聚賢樓怕是觸了這位公子的黴頭。
他慌忙扯出討好的笑,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齒:“小人若尋得線索,該往何處……”
趙桓微微眯起雙眸,嘴角緩緩泛起一絲弧度。
這弧度看似平和,卻隱隱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悠悠開口道:“到時,我自會派人去找你的!”
“你隻需牢記,此事幹係重大,若敢敷衍了事,或是暗中通風報信,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周得順渾身一顫,膝蓋幾乎要發軟跪地。
他強撐著挺直脊背,粗糙的手掌在衣擺上蹭出褶皺,“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就是借小的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耍花樣啊!”
他偷瞄趙桓神色,又佝僂著身子湊近半步,“大人,那這些潑皮……?”
趙桓神色淡然,微微擺了擺手,“一並帶走!讓他們在牢裏好好‘回憶’一下,背後是誰在指使的!”
“喏!”
周得順喉間擠出沙啞應答,脖頸青筋隨著吞咽動作暴起。
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後畏畏縮縮的手下們一揮手,粗著嗓子喊道:“都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把這些個潑皮給我捆嚴實了,押回軍巡鋪!”
那四個兵卒聞言,趕忙一窩蜂地衝上前去。
四人手忙腳亂地將那些癱倒在地、嚇得臉色慘白的潑皮們拉扯起來。
潑皮們起初還小聲嘟囔、掙紮了幾下。
可一看到兵卒頭目那惡狠狠的眼神,又瞥見不遠處趙桓冷峻的麵容,頓時沒了反抗的勇氣,隻能乖乖就範。
在一片推搡與低聲咒罵中,兵卒們用繩索將潑皮們串成一串,像驅趕牲口一般,押著他們往軍巡鋪的方向走去。
趙桓立在巷口,望著蜿蜒遠去的押解隊伍,看那些晃動的人影漸漸融成墨色夜幕裏的細點。
夜風掠過屋簷,將他的衣袍掀起一角。
王若悄無聲息地欺身上前,壓低聲音,問道:“公子,就這麽信他?”
頓了頓又補一句:“螻蟻貪生,恐難擔此重任。”
趙桓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棋子而已,落子無悔。他能探出幾分,便算幾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聚賢樓方向若隱若現的燈火,“朱家這棵大樹,豈是一朝一夕能撼動的?”
“不過是借他的手,先試試水罷了。”
言罷,他袍袖一揮,帶著王若衝、董先、陳昭等人轉身離去。
“這秀禾家,離這兒還有多遠?”趙桓一邊邁步,一邊問道。
靴底碾過巷口碎石,發出細碎聲響。
王若衝腳下生風,刻意落後半個身位,壓低聲音道:“穿過這條巷子就到了。”
他目光警惕地掃過牆頭晃動的藤蔓,掌心虛按在刀柄上。
方才,安群潑皮鬧事的場景還在眼前晃動。
此刻,每一絲風吹草動,都讓他後頸的寒毛直立。
雖說,手下之人皆是精銳,他們這方的守衛力量足以應對突發狀況。
然而,趙桓的身份過於尊貴,可是容不得半點閃失的。
他比誰都清楚,這位公子爺一旦拿定主意,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勸誡的話語在舌尖轉了幾轉,最終化作無聲的歎息,又生生咽回腹中。
他沉默片刻,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此行一切順利,不要再生波瀾。
趙桓似乎察覺到王若衝的擔憂,微微側過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必如此緊張。”
王若衝微微一愣,隨即抱拳,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公子,屬下隻是擔心,這秀禾家怕是不簡單。”
趙桓停下腳步,目光深邃地望向巷子盡頭。
那裏沒有燈光,隻能借著朦朧的月色,依稀辨認出房屋的輪廓。
月光灑在斑駁的院牆上,投下一片片模糊的光影。
他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篤定:“正因為不簡單,才更要去探個究竟。”
“況且,越是複雜的地方,往往越能窺見真相的蛛絲馬跡。”
趙桓的靴底剛踏入巷口,就被軟爛的泥地緊緊吸住。
鞋底瞬間沾滿了褐黃色的泥漿,連他那錦袍的下擺也被濺上了點點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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