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斷臂處被力量牽動，劇烈的疼痛讓黑衣首領身體猛地一弓。
    額角青筋暴起，卻因下巴脫臼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一層細密的冷汗，瞬間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襟。
    與此同時，另外兩名俘虜也被如法炮製地拖起。
    一時之間，巷道裏隻留下拖行的摩擦聲和俘虜們壓抑的、不成調的痛苦呻吟。
    陳七示意手下甲士跟上押送俘虜的隊伍。
    自己則留在王若衝身側，低聲詢問：“大人，此處後續如何處置？”
    王若衝抬眼望向巷道入口方向，那裏隱約還能聽到醉仙樓前清理戰場的聲響——甲胄碰撞、傷員的壓抑痛哼、以及收斂屍體的沉重拖拽聲。
    “此地屍首，連同巷外那些，即刻清理幹淨，手腳都麻利些，別磨蹭！”
    王若衝麵色沉凝，聲音雖平穩，卻透著一種不容輕慢的威嚴，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血跡更要用水清理得徹徹底底！”
    他眉頭緊蹙，眼神中滿是嫌惡，死死盯著青石板上那一大片粘稠發黑、散發著刺鼻腥味的血跡，仿佛那血跡是世間最令人作嘔的汙物。
    “用足量清水反複衝刷，每一寸石板都要清理到位，絕不能留下一絲痕跡。”
    “眼下局勢敏感，萬不可引起不必要的慌亂，幹淨利落是首要。”
    “是！”
    陳七領命，神色肅穆，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刻轉身去安排各項事宜。
    王若衝不再看那滿目狼藉、慘不忍睹的巷道一眼，抬步向外走去。
    他的步伐沉穩而急切，心中盤算著要立刻回到醉仙樓，向殿下稟報此間結果。
    而更讓他掛心的，是那個被擒獲的黑衣首領。
    他定要從其口中撬出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為殿下掃清前路障礙。
    朱福……還有他背後的朱勔，究竟在謀劃什麽？
    這汴京城的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深，還要渾。
    而這三名活口，就是撥開迷霧的關鍵。
    時間緊迫，必須趕在對方察覺、斬斷所有線索之前。
    “哐當！”
    醉仙樓沉重的大門終於一聲，徹底關閉、落栓！
    隔絕了門外那煉獄般的景象和令人作嘔的血腥。
    門內，燈火通明，卻氣氛凝重如鉛。
    李孝壽被兩名甲士攙扶著，官袍淩亂，臉色慘白如紙，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
    方才那柄幾乎觸及後心的鋼刀帶來的寒意，以及頭顱在眼前爆開的恐怖景象，如同附骨之蛆，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現。
    他強撐著站直，試圖維持朝廷命官的體麵。
    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和失焦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張彪被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肩頭和手臂的傷口還在汩汩滲血，染紅了臨時包紮的布條。
    他緊咬著牙關，豆大的汗珠順著扭曲的麵頰滾落，卻硬是沒哼一聲，隻是死死盯著被粗暴扔在地上的俘虜。
    那俘虜蜷縮成一團，麵無人色，褲襠處一片濕漉漉的汙漬，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顯然已徹底崩潰。
    蘇隊將和他手下那群傷痕累累的少年們，背靠著牆壁或柱子，大口喘息著。
    他們身上刀傷箭創累累，鮮血浸透了衣襟。
    但眼神依舊銳利，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劫後餘生的慶幸，被巨大的疲憊和戰友倒下的悲痛所取代。
    他們將兩具刺客的屍首小心地放在角落，看著同伴蒼白的麵孔，沉默中壓抑著怒火。
    而走進來的王若衝，臉上的殺意如潮水般褪去，恢複了慣常的陰柔平靜。
    他目光如電，迅速掃過在場眾人。
    尤其是在李孝壽和張彪身上停留片刻，確認無性命之憂後，才沉聲開口：“速帶張班頭和受傷的弟兄們去後堂，請最好的郎中！”
    “記住，要用最好的傷藥！務必不留後患！”
    他語速不快，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種不容輕慢的鄭重，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似在確保自己的叮囑能被每一個人銘記於心。
    “這些傷者皆是為殿下盡忠之人，如今受傷，咱們絕不能虧待。”
    “用最好的藥，悉心照料，莫要因一時疏忽，讓他們落下病根，日後無法再為殿下效力。”
    他當然清楚，妥善安置傷者，既能體現對下屬的關懷，又能穩定軍心，為後續之事奠定良好基礎。
    立刻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張彪和其他重傷員，迅速消失在通往後堂的走廊。
    而後，王若衝緩緩走到那俘虜的麵前，蹲下身，冰冷的目光直視對方渙散的眼瞳：“想活命嗎？”
    俘虜猛地一個激靈，涕淚橫流，拚命點頭，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很好。”
    王若衝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令人心寒的弧度，“把你知道的，關於朱福，關於州橋刺殺，關於今晚伏擊的一切，一個字不落地吐出來。”
    “否則…”
    他頓了頓，目光瞥向門外。
    那隱約傳來的瀕死慘叫，成了他話語最殘酷的注腳。
    “外麵的那些人，就是你的下場。”
    “不，你會比他們更慘。”
    那俘虜聞言，渾身劇震，恐懼徹底吞噬了他最後一絲抵抗意誌。
    王若衝站起身，對身邊一名心腹低聲下令：“帶下去，嚴加看管，用‘醒神湯’給他提提神！”
    “我要他連三歲時尿床的事都記起來！”
    身後一人連忙走出，眼中寒光一閃，領命上前，像拖死狗一樣將那俘虜拖走。
    他這才轉向李孝壽，眼神變得和善起來：“李大人，此地非久留之地，朱福的反撲雖遭重創，但他已是困獸，必會更加瘋狂。”
    “請隨我來，我們需立刻詳談，尤其是…”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李孝壽緊緊護著的胸口，“…你懷中之物。”
    王若衝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請隨咱家到樓上雅間歇息，壓壓驚。”
    “此地還需清理，恐汙了大人的眼。”
    李孝壽深吸幾口氣，竭力平複翻騰的氣血，點了點頭：“有勞王…內侍了。”
    此刻“內侍”二字似乎更能體現對方的特殊身份和方才那雷霆手段帶來的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