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王進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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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在巨大的衝擊與利弊權衡下,他默許了趙桓行動的結果。
    隻要朱福伏法,鐵證到手。
    但他對整個過程,對那柄被兒子握在手中的利刃所滋生的猜忌與恐懼,已如附骨之蛆,深深紮根,再難拔除。
    “臣——遵旨!”
    李壽孝心頭凜然,知道這已是官家在驚濤駭浪中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亦是風暴暫時平息前的危險寂靜。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深深一禮,身影如鬼魅般迅速倒退著融入殿外濃稠的黑暗之中。
    ……
    朱府後院深處,一間用厚重青石壘砌、隱藏於假山之後的密室。
    “老爺!老爺!頂不住了!大門…大門被撞碎了!”
    “疤七爺…疤七爺他…腦袋都被劈開了啊!”
    一名渾身浴血、護院頭目打扮的漢子,連滾帶爬地撞開書房虛掩的楠木門,臉上涕淚血汙混成一團,聲音裏隻剩下絕望的哭嚎。
    書房內,紫檀木榻上,朱福麵如金紙,眼神渙散。
    最後一絲僥幸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
    前院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瀕死的慘嚎、甲胄撞擊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正以無可阻擋之勢,向著這最後的堡壘步步緊逼!
    而那幾個平日裏搖唇鼓舌、出謀劃策的幕僚。
    此刻早已癱軟如泥,癱在價值千金的波斯地毯上,屎尿失禁的腥臊惡臭彌漫開來,與昂貴的檀香混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廢物!都給我滾起來!”
    朱福猛地從榻上彈起,如同回光返照的困獸,腳踝處被流矢所傷的劇痛也顧不上了。
    他麵目猙獰,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去!把暗格裏!櫃子裏!所有…所有那些信!賬本!全給我抱過來!”
    “火盆!把火盆給我挪到中間!燒!給老子燒!”
    那幾個幕僚被這野獸般的嘶吼驚得一哆嗦,瞬間明白了主子的意圖。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們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撲向密室各處隱藏的暗格、書架後的夾層,將一疊疊用火漆封口的密信、記錄著無數見不得光交易的賬冊、卷宗,瘋狂地扒拉出來。
    頃刻間,碩大的青銅火盆被挪到密室中央,熊熊炭火被新投入的紙張猛烈激發。
    濃黑的煙霧帶著嗆人的焦糊味衝天而起。
    墨汁、紙張燃燒特有的刺鼻氣味充斥了整個空間,劈啪作響的火舌貪婪地吞噬著那些足以讓無數人頭落地的秘密。
    朱福拖著傷腿,踉蹌著撲到火盆邊,抓起厚厚一摞尚未拆封的密信,看也不看,如同丟棄最肮髒的垃圾,狠狠塞向那跳躍的、象征著毀滅的烈焰之中!
    汗水、煙灰混合著油汙,將他那張養尊處優的胖臉塗抹得如同鬼畫符。
    唯有那雙眼睛裏,是窮途末路、要拉著一切陪葬的瘋狂。
    “燒!燒光!一張紙片都不能留給他們!”
    他嘶啞地咆哮著,聲音如同破鑼刮過鐵皮,“老子活不成,你們也別想好過!”
    “趙家江山…哈哈…都得給老子陪葬!”
    而那些幕僚們早已麻木,隻知道機械地將手邊能抓到的任何紙張瘋狂投入火海,袍袖被飛濺的火星點燃了也渾然不覺。
    火盆邊緣,幾頁紙張的邊緣已被燒得焦黑卷曲。
    但中間關鍵的字跡在火焰的舔舐下仍頑強地顯露著猙獰——隱約可見“燕京”、“歲幣”、“軍械”等字眼。
    它們如同垂死的黑蝴蝶,被灼熱的氣流卷起,打著旋兒飄落,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這徒勞的掙紮。
    就在朱福再次抓起一摞厚厚的、記錄著與某位朝中重臣“分潤”往來的賬冊,準備投入那吞噬一切的火口之時——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響,毫無征兆地猛然炸開!
    那扇厚達數寸、以堅硬楠木製成、外覆精鐵的門板,如同紙糊的玩具一般,被一股沛然莫禦的恐怖力量從外麵硬生生劈碎!
    巨大的木塊碎片裹挾著淩厲的勁風,如同暴雨般激射入室內!
    灼熱的氣浪混合著前院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以及外麵衝天火光的熾烈,如同怒濤般猛地衝散了密室裏彌漫的濃煙和絕望!
    洞開的、如同巨獸猙獰大口的門框處,王進那魁偉如同鐵塔般的身影巍然矗立!
    他渾身浴血,厚重的步人甲上沾滿了不知是敵人還是自己的血漿肉糜,麵甲掀起一半,露出半張濺滿血點、如同岩石般冷硬無情的臉。
    手中那柄門板大小的駭人巨斧,斧刃上森冷的寒光與尚未凝固的粘稠血漿交織,正一滴、一滴地砸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斧柄處,更是沾染著大片令人作嘔的紅白汙穢之物,昭示著方才破門一擊的恐怖威力。
    他堵在那裏,便是地獄之門洞開,便是末日的宣判!
    朱府書房內,燭火在突如其來的勁風中瘋狂搖曳,將牆壁上扭曲的人影拉得如同鬼魅。
    朱福僵立在滾燙的火盆旁,手中那疊關乎身家性命的密信,離那跳躍的橙紅色火舌僅剩寸許!
    他臉上的瘋狂與孤注一擲,在門扉被暴力破開的瞬間凝固。
    門口,那尊身披重甲、宛如地獄修羅的身影,徹底堵死了最後的光明。
    麵甲下,一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眸,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鑄就的刀鋒,精準地、死死地鎖定了火盆邊的朱福,以及他手中那幾頁即將化為飛灰的罪證!
    那目光,是來自九幽的審判,帶著鐵與血浸染過的死亡氣息。
    “朱福!”
    王進的聲音如同兩塊飽經風霜的生鐵在砂石上摩擦,沙啞、低沉。
    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戰場歸來的煞氣與刺骨的寒意,“還想焚毀罪證,欺天滅跡?!”
    這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在朱福耳畔!
    他肥胖的身軀猛地一顫,手中那疊沾染著他家族命運乃至更多隱秘的信箋,如同燙手的烙鐵般脫手滑落,無聲地飄散在火盆邊緣滾燙的灰燼裏。
    臉上那點強撐的瘋狂瞬間褪盡,隻餘下一片死寂的灰敗。
    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渙散,空洞地倒映著門口那尊殺神的身影,以及他身後士兵鐵甲上尚未幹涸的暗紅血光。
    完了……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