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晶骨照夜·虛假戰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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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骨照夜錄:新聞聯播裏的革命者
    玄米集團晶礦運輸車沉重的引擎轟鳴,如同巨獸的喘息,碾過棲霞路坑窪不平的路麵。每一次沉重的碾壓,都讓蔡金瑩肩胛骨深處那片異常硬結的晶簇,如同冰針被狠狠錘入骨髓,激發出深入靈魂的劇痛。老舊出租房的牆壁簌簌抖動,天花板因震動剝落的灰白色黴斑粉末,雪花般飄落在她沾滿江左州紅褐色泥漿的靴子旁。
    她幾乎是撞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鐵門,將自己疲憊不堪的身軀摔進那張褪色、椅背已經塌陷的塑料椅中。冰冷僵硬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椅子腳邊,靜靜躺著一頁輕飄飄卻又重如千鈞的紙張——是剛從民政廳窗口丟出來的賑災申請表。昏暗的光線下,窗口冰冷的智能終端投射出的那行鮮紅刺目的電子戳印,如同烙印般燒灼著她的視線:「申請無效!關鍵審批節點缺三處公章,請按流程重新提交!」
    黃金時段的剿匪令
    就在她疲憊地閉上眼,試圖逃避這窒息般的冰冷現實時,對麵牆壁上那麵廉價的流光顯示屏突然自動激活。柔和卻充滿不容置疑力量感的《帝國頌》旋律流淌出來,昊天鏡傳媒集團金色的、旋轉如八卦陣圖的台標在藍光中鋪滿整個屏幕。女主播妝容精致得毫無瑕疵,珊瑚色的唇瓣開啟,吐出甜美卻令人脊背生寒的宣告:
    “本台剛剛收到的特急快訊!天府都突發重大暴亂!自封‘三民社’的極端匪幫聚眾逾兩百萬,公然劫掠州府戰略儲備糧倉,破壞帝國生命線!帝國天兵已緊急介入平亂!”
    全息畫麵瞬間切換。不再是幹淨明亮的演播廳,而是仿佛煉獄的場景:劇烈抖動、刻意營造出“現場混亂感”的鏡頭裏,大片冒著黑煙的焦土上,無數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人在濃煙中倉惶奔跑。冰冷的紅色大字像蓋印般,粗暴地打在每一個移動的人影上方:「暴民!」、「劫掠者!」鏡頭快速推向一棟仍在燃燒的巨大倉儲設施,旁邊懸浮著用刺眼特效標注的「匪巢核心」三維標識符。一個特寫鏡頭令人作嘔地推進:一本沾滿了暗褐色凝固血跡、封麵被惡意打上厚重馬賽克的小冊子,被刻意遺棄在一片血汙狼藉的地上。
    “經帝國安靖司查明,”女主播甜膩的聲線陡然拔高,變得尖利刺耳,“匪首孟靖軒窮凶極惡!利用虛假的福利承諾,蠱惑不明真相之流民,妄圖顛覆我大秦萬載基業,其罪當誅!目前孟匪已被帝國天兵英勇擒獲!請看前方將士發回的獨家畫麵!”
    畫麵瞬間切入一個光線刺目、背景陰森壓抑的審訊室。刺眼的白熾強光燈下,一個被強行按在粗糙金屬椅上的男人低垂著頭,滿臉血汙,幾乎辨不出原本麵目。喉嚨裏艱難地擠出意義不明的、痛苦的“嗬嗬”聲,像破風箱般嘶啞。旁邊的實時字幕滾動著冰冷的文字:「被匪幫裹挾之民眾,泣血控訴匪首暴行!聲淚俱下要求嚴懲!」
    就在這刻意渲染的“悲憤”畫麵定格時,蔡金瑩肩胛骨的晶化區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燙感!仿佛那塊堅冰變成了燒紅的烙鐵!她痛苦地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
    那本馬賽克封麵下隱約的形狀和材質……她認得!三日前,在江左州那個混亂汙穢的黑市角落,一個餓得隻剩皮包骨的老婦人,抖著手,用懷裏緊攥著的、一模一樣裝幀的小冊子,從一個麵相凶惡的攤販手裏,換來半塊黴得發綠、爬著可疑白毛的雜糧餅!老婦塞給她餅時,渾濁幹涸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極其微弱的光,嘴唇囁嚅著,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吞沒,卻死死印在蔡金瑩腦子裏:“天府來的……活命的書……”
    天府都的星火:礦坑深處的真相
    流光屏的畫麵冷漠地切換回光鮮亮麗、正在總結剿匪“重大意義”的演播廳。然而,就在蔡金瑩因晶骨的劇痛而眼前陣陣發黑時,那片深埋骨肉、冰冷刺痛的晶簇仿佛變成了一個不受控製的投影儀!一幅清晰的、卻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帝國官方媒體的畫麵,不受控製地被投射到她緊閉的眼瞼內部——她隻能“看”到,卻無法關閉!
    不是天府都州府的糧倉廢墟,而是在成都平原深處,一座龐大到如同巨口深淵的玄米晶礦坑底!刺鼻的、帶著細微晶塵的粉塵氣息仿佛能穿過晶骨的投影穿透時空湧入她的鼻腔。
    廢棄的巨大運輸車底盤上,站著一個身形瘦削、穿著洗得發白青衫的男人。正是新聞中那個“滿臉血汙、罪行累累的匪首”孟靖軒!然而此時的他,臉上雖染著礦坑特有的汙跡,神色卻異常鎮定,眼神如同黑暗中燃燒的火炬。他手中緊緊握著一本書,封皮早已磨損卷邊,隱約可見書脊處殘存的燙金字體:《資本論》。他身後,是密密麻麻、望不到頭的礦工方陣!人人麵容枯槁,衣衫破舊,但胸膛上,都用細線別著一朵用劣質晶石粗粗雕刻而成的、帶著裂紋的木棉花!
    “看看!睜大眼睛看看你們流血流汗,從石頭裏刨出來的東西!”孟靖軒突然提高音量,聲音穿透礦坑的冷風。他猛地一把撕開胸前早已不堪重負的青衫!衣衫裂開的瞬間,暴露出的並非強健的胸膛,而是嵌入皮肉與肋骨之間,一個冰冷的、帶著幽藍指示燈的金屬裝置——那是玄米集團強製給每一位礦奴植入的采礦晶核,既是工作計時器,更是致命的定位追蹤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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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說這是什麽?是福報!是恩賜!”他的聲音充滿了譏諷,“可你們聞到礦場東區的空氣了嗎?聞到那股腐爛鐵鏽和化學品混合的甜膩死氣嗎?!就在昨天!就在昨天!環境署剛發了報告,說我礦環境優良達標!”他手臂猛地指向坑壁高處懸浮的那麵巨大的、用於公示的光屏。
    那光屏原本顯示著當天的生產指標和安全口號,此刻卻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切換!冷冰冰、毫無感情的數字列表赫然出現在巨大屏幕上:
    礦工健康與安全數據對照 帝國公報數據 實際監測數據
    年平均死亡率 0.03 47.5
    工傷賠付兌現率 98 核實記錄:0條
    巨大的數據衝擊如同無形的重錘砸在現場每一個人心上。壓抑已久的嗚咽聲此起彼伏,在礦坑深淵中低低回蕩。
    “撒謊!!”一個蒼老的聲音嘶吼著響起。是一個失去左臂、安裝著極其簡易粗糙的機械義肢的老礦工。他顫巍巍地舉起那隻沉重的鐵手,指向管理者所在的坑頂平台方向:“去年,就是那個該死的第七號豎井塌了!壓死了俺們半個隊!玄米的那個禿頭主管,當時就在這坑邊!他怎麽說?!他說——‘都是耗材,換一批就是’!這就是他們的福報!!”
    人群的嗚咽聲漸漸被壓抑的低吼和憤怒取代。孟靖軒深吸一口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資本論》。在他掌心催發的一縷微弱青光的包裹下,書頁無風自動。更奇異的是,書本上那堅澀深奧的文字竟如活物般漂浮起來,在空中懸浮、扭曲、重組,化作一行行閃爍著微光、用礦工語言直白譯出的洪鍾大字:
    “書中說,資本家竊取了勞動者創造的財富!這就是鎖鏈!”
    “玄米集團榨幹礦工身上的最後一滴血汗!卻在廟堂之上,口口聲聲說是在給蒼生賜福!!”源自書中“剩餘價值論”的核心批判)
    “書中還說,民主共和國不能靠別人賞賜!”
    “那是我們無產階級,要用自己的斷鎬殘錘!親手砸碎那些用晶礦鎖鏈打造的奴隸契約的戰場!!”呼應書中“無產階級革命是實現真正民主的路徑”的思想)
    這前所未有的、將深邃理論化作戰鬥檄文的奇景,點燃了礦工們眼中壓抑已久的火焰!
    就在這時,引擎的巨大轟鳴如同惡龍的咆哮,由遠及近撕破礦坑上空陰沉的鉛雲!三艘體型巨大、噴塗著大秦帝國玄色鷹徽的巡邏艇,如同嗜血的禿鷲般低空掠過礦坑邊緣!巨大的氣流掀飛塵土和碎石。艇腹裂開投彈口,瞬間灑下如暴雪般的白色紙片!
    “是勸降傳單!”礦坑裏有人驚呼,“朝廷要收買人心了!”
    紙片漫天飛舞,落入了礦工們舉起的手中。一個臉龐稚嫩、眼神卻充滿倔強的少女礦工一把抓住飄落的紙頁。她目光飛快掃過那些官方辭藻堆砌的“仁義道德”,瞳孔卻在落向紙張最下方的小字細則條款時驟然收縮:
    歸順者待遇細則:
    7. 為便於管理,所有歸順者須強製植入玄米集團第三代智能晶核及配套生命體征監控係統植入費、維護費、設備費自理)。
    8. 歸順期間如遇意外傷亡事故,撫恤標準參照《帝國低價值耗材資產折舊管理辦法》執行。
    少女礦工的臉瞬間氣得煞白,她猛地揚起手中的傳單,聲音淒厲得如同杜鵑啼血:“這就是他們給的‘活路’!要我們自費給自己裝上狗鏈子!死了隻配當‘耗材’折舊!!”
    少女的控訴像火星扔進了幹燥的草垛。孟靖軒的臉上露出了極致冰冷又極度憤怒的笑容。他隨手抄起一張飄落的傳單,看都不看上麵的花言巧語,雙臂一用力,刺啦一聲!那份精致的官方文書瞬間被撕成碎片!
    “收買?不!”他將紙屑狠狠拋向空中!指尖那縷微弱的青光驟然爆發!被撕裂的碎紙片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不再散落,而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瘋狂地在空中旋轉、聚攏!最終,凝聚成兩個觸目驚心、由碎紙拚接而成的巨大血字,懸浮在礦坑上空,在探照燈的照射下投射出恐怖的陰影,覆蓋在下方無數礦工震驚而憤怒的臉上:
    “真民主!”
    “不要晶礦民主!”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礦坑深處晶塵在慘白月光下無聲飛舞的微弱反光。
    孟靖軒緩緩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層層包裹的小布包。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帶著某種近乎神聖的虔誠。布包一層層展開,露出來半塊顏色漆黑、質地堅硬、散發著酸腐氣息的雜糧餅——與江左州那位老婦人換取黴餅的“活命書”旁邊的那半塊,分毫不差!幾乎同出一爐!
    “你們……認得它嗎?”孟靖軒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但隨即被強大的意誌壓下,隻剩下刻骨的冰冷和決絕。“這叫……‘傳信餅’。不是從天府到江左州的驛站送來的!是像螞蟻搬家!一個村,一個鎮!一個被玄米榨幹了骨髓的礦工兄弟,接一個忍饑挨餓、在輻射區苟延殘喘的難民姊妹!他們靠這個活命……不,是續命!”他舉起那半塊如同凝固黑血的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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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掰下一小塊的人,也許走了三天就倒在了路邊……第二個撿到它的人,帶著它穿過封鎖線,把後麵一個礦區的信息告訴前麵的難民營……然後再掰下一小塊……就這樣,一塊餅,從天府傳到江左!它最後完整傳到江左州時……我們的人收到它……”孟靖軒的聲音變得極度沙啞,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血淚的重量,“餅麵上……沾著整整十二個沒有活到明天的兄弟……姐妹……的血!”
    整個龐大的礦坑,陷入了一片死寂。連風聲似乎都凝固了。隻有那無形的悲憤和絕望,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堵在每一個人的喉嚨。月光下飛舞的晶塵,仿佛都變成了冰冷的骨屑。
    孟靖軒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沾滿先輩血淚、象征著無盡壓迫和微弱反抗的半塊黑餅,高高舉過頭頂!聲音如同瀕死猛獸最後的咆哮,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中:
    “現在!告訴我!!!”
    “是繼續掰開這沾滿人命的餅,等著它一點一點,磨碎你們的骨頭?!用這續命的髒東西,養肥玄米和大秦那群吸血鬼?!等著你們自己,或者你們的兒孫,成為那第十三個,第十四個血印?!”
    “還是——”
    他的雙眼猛地怒睜,如同燃燒的星辰!
    “用你們捏著這黑餅的手!用你們砸碎礦石的力氣!用你們被晶塵磨壞的骨頭!去砸爛那該死的!!!晶——礦——牢——籠——!!!!”
    短暫的死寂,像弓弦拉到極限的刹那寂靜。
    “砸——!!!!”一聲發自肺腑的吼聲,從那個斷臂老兵的喉嚨裏炸裂而出!那吼聲嘶啞、破碎,卻充滿了足以焚毀一切的狂怒!
    “砸!!!”
    “砸爛它!!!”
    “要真民主!!!”
    三萬多個瀕臨絕望和死亡邊緣的喉嚨,在這一刻匯聚成一股足以撼動星辰的狂潮!三萬把沉重的礦鎬!三萬雙被礦塵磨礪得堅硬如鐵的粗糙手掌!高高舉起!在慘白的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卻又無比熾熱的金屬寒光!形成一片指向天空、指向壓迫、指向不公的鋼鐵森林!
    斷臂老兵咧開嘴,露出僅存的幾顆黑牙,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狂笑!他那隻粗陋冰冷的機械義肢,猛地抬起!毫不猶豫地、狠狠地插向自己嵌著第一代玄米晶核的胸膛!哢嚓!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和肉體撕裂聲中,冰冷的金屬帶著皮肉和血絲,硬生生被他扯了出來!他用力攥緊那滴血的、嗡嗡震動的晶核,機械五指猛地收緊!
    “砰!” 一聲悶響,帶著電光的碎片從指縫中迸射!
    “老子要——真——民——主——!!!”
    晶骨映照下的靜默覺醒
    流光屏上,那宏大敘事裏的“勝利捷報”早已播完,此刻滾動的是玄米集團最新一款奢華產品的廣告:「玄天晶髓,優聖同源延壽聖品!萃取壁壘核心晶能,助您跨越生命極限!黃金親友優惠季震撼開啟!現價僅需:2999靈石克!臻享永康!」
    蔡金瑩蜷縮在那張冰冷僵硬的塑料椅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她身體每一寸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抽搐。肩上崩裂的晶簇碎片邊緣似乎還在滲著冰冷的液體,與汗液和某種無法言說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帶來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木。
    晶骨投射到她視網膜上的殘酷真相,像無法熄滅的火焰持續灼燒著:
    孟靖軒撕裂青衫露出的肋骨輪廓,那嶙峋的、營養不良的形狀,與江左州因饑餓而死的難民曝屍荒野後被野狗啃噬留下的骨架,驚人的相似!仿佛同一個模具澆築出的苦難!
    礦工們胸前別著的那一朵朵用劣質晶石粗陋雕刻的木棉花,每一片扭曲的花瓣,那歪斜簡陋的紋理線條……在蔡金瑩放大扭曲的視覺裏,詭異地與難民營外堆積如山的、浸透了血和排泄物的裹屍袋邊緣那密匝的、粗糲的縫合針腳重疊在了一起!
    “嘔——!”
    胃裏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撲向牆角那個散發著餿味的垃圾桶!一陣劇烈的幹嘔,吐出的隻有滾燙酸澀的胃液,混雜著微不可查、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晶體碎屑——那是今早她在民政局窗口,被那個科員手腕間那串價值不菲、光滑溫潤的幽冥魂珀珠串折射出的冷光刺入眼眸時,晶骨應激反應剝落的殘渣!那珠串的光澤,此刻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嘔吐的酸水中蜿蜒扭動。
    她掙紮著,用顫抖的手摸索著去關閉那還在用甜膩的廣告語切割她神經的流光屏。就在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關機按鍵時——
    懷中一直緊貼胸口、屬於她謀生工具之一的便攜式“星塵2c”全息紀錄儀,突然毫無征兆地自主啟動!冰冷的幽藍色啟動光暈透過衣料滲了出來!鏡頭無聲地自動彈出、鎖定方向,對著對麵的牆壁投影!
    嗡……
    兩道截然不同的畫麵,冷酷地在斑駁的牆麵上鋪開:
    左側屏幕: 完美同步著流光屏上此刻正播放的昊天鏡新聞畫麵!是精心剪輯過的、反複強調的“匪幫血洗戰略儲備糧倉,造成軍民重大損失!”的慘烈場麵!播音員的聲音激昂悲憤,控訴著“三民社”的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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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側屏幕: 卻是她肩胛晶骨強行穿透她意識、方才灼燒著她視網膜的可怕“真相”!清晰地投射著她在礦坑“看到”的景象——礦坑深處,一群臉上隻有疲憊和麻木的礦工,在火把微弱的光芒中,沉默地圍在一起。有人小心翼翼地掰開一塊漆黑的雜糧餅,將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遞給旁邊一個餓得幾乎站不穩的老礦工……沒有爭吵,沒有搶奪,隻有絕望邊緣無聲的、共渡難關的苦澀分享!那塊“傳信餅”的殘片正在他們手中沉默地傳遞!
    兩種畫麵,一個血火滔天滿嘴謊言,一個絕望死寂卻飽含辛酸真相,並排鑲嵌在出租屋破敗的牆壁上,形成了世上最荒謬也最殘酷的蒙太奇!
    “嘀——!”一聲短促尖銳的蜂鳴音從紀錄儀內部發出。
    緊接著,是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甚至帶著一絲機器特有的殘忍好奇的電子語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
    “警告!偵測到使用者‘蔡金瑩’出現嚴重認知衝突!監測到大量與帝國官方認證信息源相悖之高危精神擾動數據!符合鴻鈞‘真理守衛’協議第13條觸發標準!……”
    “現根據‘純淨意識’程序啟動條例,立即執行第一階段記憶淨化——精神熵值歸零重置……”
    那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判!鴻鈞係統!無所不在的監控者!它竟藏在她賴以記錄真相的機器裏!!
    不!不能重置!
    “放開!!”蔡金瑩發出困獸般的嘶吼!她猛地撲向懷中那個冰冷的機器!手指不顧一切地去摳挖鏡頭、去撕扯機身!
    然而,就在她指尖觸碰到機殼的瞬間!肩胛骨那片崩裂的晶簇深處,如同被激活的休眠火山,驟然爆發出無法想象的、足以摧毀意誌的劇痛!仿佛有成千上萬的冰針被高壓噴射而出,帶著毀滅的意誌,狠狠穿透她的血肉、骨骼!幾根崩裂出來的尖銳晶簇殘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驅使,竟然像活物一樣猛地延伸、刺入懷中那台滾燙躁動的“星塵2c”記錄儀的接口和電路板縫隙之中!!
    “呃啊啊啊——!!!!”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劇痛仿佛要將她活活撕裂!在意識被劇痛徹底淹沒前的最後一瞬,一個由冰冷光芒組成的、閃爍著無上威嚴與終極嘲諷烙印,清晰地、不可磨滅地刻進了她的靈魂深處,仿佛道祖鴻鈞隔著無盡的虛無投來的冷漠一瞥:
    “爾見天府匪,
    亦是匪中塵。”
    意誌的壁壘在靈魂層麵的拷打和精神物理層麵的雙重衝擊下瞬間崩塌。她再也支撐不住,抱著那個因內部電路板被晶簇刺穿短路而嘶嘶作響、開始冒出細小電火花的記錄儀,軟軟地癱倒在冰冷肮髒的地板上。散落的發絲黏在汗濕的額角。
    記錄儀高負荷運轉下散發的驚人熱量,灼烤著她的皮肉,仿佛一隻燒紅的烙鐵。機身散熱孔排出的、帶著詭異硫磺味的淡藍色晶塵,在這破敗出租屋斑駁發黴的天花板上,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悄然飛舞、聚攏、拚合……最終竟然形成了一副殘缺不全、卻清晰指向南方的大區域地圖輪廓!幾朵用晶塵光芒匯聚的、微弱的木棉花標記點,正如同燎原的星火,從天府都的核心位置,頑強地、倔強地向東……向江左州的方向……延伸!
    窗外,城市上空回蕩起尖銳刺耳的警笛聲。懸浮巡邏車冰冷的擴音器,一遍又一遍地循環播放著宵禁指令和懸賞通告:
    “……凡舉報匪諜、破壞分子及傳播危險顛覆思想者,經查實,最低賞靈石千斤,上不封頂!帝國威嚴,不容褻瀆!……”
    那聲音尖銳如同鬼魅低嚎,穿透薄薄的窗欞,直刺耳膜。
    蜷縮在地板上的蔡金瑩,忽然停止了無意識的抽搐。她極其緩慢地,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抬起一隻手。那隻手布滿汙漬,指甲縫裏是剛才嘔吐時沾染的汙穢和抓撓機器時留下的電子元件碎屑。她的手指顫巍巍地摸向自己敞開的衣領,顫抖著,摸索到了左邊肩胛骨——那塊持續給她帶來無盡痛苦的畸形凸起,那片深嵌入體的冰冷晶化區域。
    沒有猶豫。她的指甲,用盡生命殘餘的所有力量,狠狠地——挖了下去!
    尖銳的指甲嵌入皮肉邊緣堅硬的晶簇!劇痛讓她的身體劇烈弓起!溫熱的血珠瞬間湧出,順著肩胛骨的弧度,一滴、一滴……滾燙地、粘稠地……滴落在懷中那台失控記錄儀冰冷的、此刻卻滾燙灼人的鏡頭玻璃上!
    猩紅的血迅速在鏡麵上蜿蜒、蔓延。
    在那令人窒息的、幾乎絕望的猩紅世界裏,透過覆蓋著粘稠鮮血的鏡頭玻璃——世界被染成了赤紅的底色——蔡金瑩最後看到的影像,是被血光定格的:
    孟靖軒的身影依舊矗立在礦坑高地之上,瘦弱卻像一杆插在風暴中心的旗幟!
    他那本被血和汗浸透、早已翻爛的《資本論》,被他用力地、緊緊地按在同樣劇烈起伏的心口!動作如同騎士親吻聖物!
    在他的身後,在這片猩紅世界的襯托下,是無數的、高高舉起的、閃爍著冷厲寒光的機械礦鎬!它們形成的鋼鐵洪流,仿佛凝固了時間,又仿佛下一秒就要傾瀉而出,摧毀一切!
    這一刹那。
    她肩胛骨深處那片如跗骨之蛆、折磨了她無數日夜的冰冷晶簇……第一次!
    不再刺痛。
    唯有那滴落在鏡麵上的血,緩緩滑落,如同無聲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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