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骨哨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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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汴河漕倉
    黎明的霧氣裹著血腥味在河麵浮動。蘇晚盯著沉船處泛起的泡沫,烏篷船早已不見蹤影,唯有那盞人皮燈籠漂在水麵,燭火竟未熄滅,將她的倒影扭曲成鬼魅。
    裴硯的鐐銬突然纏住她的手腕向後一拽。三支弩箭破霧而來,釘在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綴著的銅鈴在風中叮當作響——是皇城司專用的"驚雀鈴"。
    "看來我們捅了馬蜂窩。"裴硯的六指撫過箭杆上的刻痕,"姑娘猜猜,這是第幾批滅口的?"
    蘇晚的銀針挑起鈴鐺內的蠟丸,捏碎後露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皮紙,上麵用香灰寫著:
    「子時三刻,金明池南岸,聽骨哨引路」
    紙背浸著淡黃色的脂膏,蘇晚湊近一嗅,胃部猛然抽搐——是南海鮫人油脂混合雪中春信的氣味,與母親煉丹房裏的"鎖魂香"如出一轍。
    辰時·蘇府暗閣
    晨光透過窗欞,將博古架上的瓷俑切割成黑白碎片。蘇晚用銀簪撬開瓷片背後的暗格,"哢嗒"一聲,母親留下的鎏金妝奩彈開,露出半截森白的骨哨。
    哨身刻著細密的螺旋紋,頂端穿孔係著褪色的五色絲線——與昨夜刺客刀柄上的絲線同源。她將骨哨貼近唇邊,還未吹響,耳畔突然炸開尖銳的嗡鳴。
    七歲那夜的記憶如潮水湧來:
    母親攥著這枚骨哨,在暴雨中吹出詭異的調子。院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而父親站在廊下,手中《天香譜》的殘頁正一頁頁化為灰燼……
    "《樂府雜錄》載,龜茲有種骨笛,能攝人心魄。"裴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指尖捏著一枚青蚨幣,幣麵凹痕與骨哨紋路嚴絲合縫,"但用未破身童女的腿骨製哨,倒是頭回見。"
    妝奩銅鏡突然映出異象——鏡中蘇晚的倒影竟自行抬起手,在霧氣上畫出金明池的輪廓,池心島標著個血紅的"鄆"字。
    午時·西郊亂葬崗
    烈日曝曬著無碑的荒墳。裴硯用鐵尺撬開一座新墳,腐臭中混著奇異的檀香。棺內躺著個穿紅袖招舞衣的少女,雙手交疊在胸前,掌心裏捧著的正是另半截骨哨。
    "菱歌的替身。"裴硯掀開屍體麵紗,露出與昨夜義莊女屍完全相同的臉,"鄆王府的"影傀儡",專用來李代桃僵。"
    蘇晚的銀針探入屍體咽喉,挑出一團黏膩的絲線。線頭綴著米粒大的瓷珠,對著日光可見內部鏤空,藏著張微型地圖——竟是禁苑布局!
    屍體的耳朵突然滲出黑血。裴硯疾退三步,隻見少女的顱骨"喀嚓"裂開,爬出數十隻背馱銅箔的屍蟲。蟲群組成西夏文字:
    「青鸞歸巢日,血瓷現世時」
    申時·舊窯密道
    廢棄的龍窯深處傳來空洞的回響。蘇晚拚合兩截骨哨,螺旋紋竟組成完整的《禹貢地域圖》,黃河河道被朱砂重點標出。
    裴硯的鐐銬刮過窯壁,剝落的陶片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痕跡旁都刻著日期和代號,最新一條寫著:
    「元佑四年三月初七,青鸞入汴,瓷成九分」
    "姑娘現在該明白了。"他敲擊某塊鬆動的磚石,暗門轟然開啟,"鄆王要的不是人骨鏡——"
    陰風撲麵而來。密室中央矗立著三尊未上釉的素坯人像,分別是蘇晚、裴硯和蘇軾的模樣。人像心口鏤空,內壁沾著新鮮的血跡,地上散落著幾片帶肉的指甲——
    看大小,分明是孩童的。
    戌時·金明池畔
    暮鼓聲中,蘇晚將骨哨浸入池水。哨孔遇水發出淒厲的嗚咽,聲波震碎水麵月光,現出條熒光小徑直通湖心島。
    島上的青銅鼎內燃燒著幽藍火焰,鼎身饕餮紋竟與蘇府密室的那尊一模一樣。裴硯用六指劃過鼎耳銘文,輕聲念道:
    「六指啟鼎日,香骨鑄璽時」
    對岸突然亮起數十盞人皮燈籠。火光中,戴青銅儺麵的黑影齊齊舉起弓弩,箭尖淬著的正是官窯骨瓷釉料——
    而蘇晚的銀香囊,此刻燙得宛如烙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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