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頂樓的私人書房裏，水晶吊燈將深胡桃木書架映照得泛著暖光。陸雲軒捏著一支雪茄，煙灰簌簌落在羊絨地毯上，他卻渾然不覺。麵前的檀木書桌上攤開著一遝泛黃的資料——那是他花了三天時間，動用人脈從各大檔案館、舊書店淘來的，關於蘇瑤的一切線索。
    “蘇瑤，蘇……”他用鋼筆尖輕敲著“蘇”字的筆畫，忽然頓住。資料裏夾著一張模糊的老照片：四個年輕人站在陸家老宅的庭院裏，中間那個穿白襯衫的青年，眉眼與他父親有七分相似；而他身側那個紮著麻花辮的姑娘，側臉輪廓竟與蘇瑤有幾分重疊。
    “陳伯。”他按下內線電話，聲音裏帶著幾分壓抑的興奮，“去查一下，二十年前，我父親身邊是不是有個姓蘇的特助？”
    半小時後，陳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幾分猶豫：“陸總，查到了。您父親當年確實有個很器重的特助，叫蘇明遠。不過……三十年前因為一場商業泄密事件，蘇特助帶著女兒離開了a市，之後就再沒回來過。”
    陸雲軒的瞳孔微微收縮。蘇明遠……蘇瑤……父女？
    他猛地翻開另一本資料夾，裏麵是一份a市軍工企業的內部通訊錄。指尖劃過“蘇瑤 中校”的條目時，他的呼吸陡然一滯——蘇瑤的出生年月，與照片裏那個紮麻花辮的姑娘完全吻合。
    “原來如此。”陸雲軒低笑一聲，指節叩了叩桌麵。他終於明白，為何第一次在國防教育基地見到蘇瑤時，她看他的眼神裏帶著幾分審視；為何每次他靠近，她總像隻豎起刺的貓。原來這姑娘心裏，早把他當成了“仇人的兒子”。
    但好奇心反而被勾得更盛。他打開電腦，調出蘇瑤近三年的行程記錄。她的日程表像精密的齒輪，公益活動、軍事研討會、甚至偶爾去幹休所看望老人的時間都分秒不差。直到三個月前，她的行程表上突然多了一項：“參加‘星芒’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終評。”
    “珠寶設計？”陸雲軒挑眉。這與他印象中那個穿著迷彩服、腰板挺得筆直的女軍官形象截然不同。他點開大賽官網，輸入“蘇瑤”的名字——頁麵瞬間跳轉出一組照片。
    照片裏的蘇瑤穿著米白色針織衫，長發鬆鬆挽起，腕間戴著一條銀質手鏈，墜子是枚小巧的五角星。她低頭凝視著手中的設計稿，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她側臉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那神情，與他見過的所有軍人都不同，倒像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藝術家。
    “有意思。”陸雲軒將照片放大，目光落在設計稿上。那是枚名為“守”的胸針，主體是一枚鏽跡斑斑的軍功章，周圍纏繞著藤蔓狀的鉑金，花瓣上鑲嵌著細小的紅寶石，像凝固的血滴。
    “李偉。”他撥通助理的電話，“給我約蘇瑤中校的助理，就說……我想以讚助商的身份，參觀她的設計工作室。”
    電話那頭的李偉沉默了兩秒，小心翼翼地提醒：“陸總，蘇中校的助理說，她的工作室不對外開放……”
    “不對外開放？”陸雲軒的指節捏得發白，“那就想辦法讓她開放。”
    “a市國際會展中心”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星芒”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的巨幅海報矗立在入口處。陸雲軒站在二樓回廊，俯瞰著樓下熙攘的人群，目光精準地鎖定了展廳中央的那個身影。
    蘇瑤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西裝套裙，長發利落地盤在腦後，露出修長的脖頸。她正站在自己的展櫃前，向幾位評委講解著什麽。展櫃裏，那枚“守”胸針安靜地躺在黑絲絨上，卻比周圍那些珠光寶氣的作品更吸引目光——它沒有華麗的鑽石，卻用最質樸的材質，訴說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
    “這枚胸針的設計理念，源自我的祖父。”蘇瑤的聲音清冽而堅定，“他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軍功章上的彈痕，是他用生命守護國家的勳章。我想用珠寶的語言，讓這些‘沉默的英雄’被更多人看見。”
    評委席上有人點頭，也有人皺眉。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女士舉著放大鏡：“蘇小姐，您的設計很有情懷，但從商業價值來看，這種風格可能受眾有限。畢竟買珠寶的人，大多追求的是……”
    “是閃耀的虛榮，還是永恒的紀念？”蘇瑤打斷她，目光掃過人群，“我認為，真正的珠寶不該隻是裝飾品，它應該承載記憶，傳遞溫度。”
    陸雲軒在二樓輕笑一聲。這才是蘇瑤，連說話都帶著股軍人的直爽。他正想下樓，餘光卻瞥見展廳角落閃過一道黑影。
    那是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身材高大，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卻像淬了毒的刀。他徑直走向蘇瑤的展櫃，指尖在玻璃上輕輕一叩——那是某種特殊工具才能發出的頻率。
    陸雲軒的心跳陡然加快。他見過這種手法，在特種部隊訓練手冊裏，這是破解防彈玻璃的前奏。
    “蘇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男人突然露出溫和的笑容，遞上一張名片，“我是‘遠東拍賣行’的負責人，對您的設計很感興趣，想談一談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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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瑤接過名片，目光掃過“遠東拍賣行”幾個字時，瞳孔微微收縮。她後退半步，禮貌卻疏離：“抱歉，我的作品隻參展，不出售。”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壓低聲音：“蘇小姐不妨算算賬——您工作室的租金、設備維護費，還有您那在幹休所的老人……如果有人願意一次性注資五百萬，您覺得如何？”
    展廳裏的議論聲漸起。陸雲軒已經看清了男人西裝內袋露出的半截銀色槍柄——這不是普通的商人。
    “先生。”他邁開長腿下樓，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走到蘇瑤身側，“陸氏集團的陸雲軒。聽說有人對我的展品感興趣？”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盯著陸雲軒胸前的家徽，喉結動了動：“陸總？久仰。”
    “這位是我的朋友，蘇瑤中校。”陸雲軒將手搭在蘇瑤肩上，指尖微微用力——這是隻有他們兩人才懂的暗號，“她的作品，我不允許任何人打主意。”
    男人的手指在口袋裏蠢蠢欲動，卻在對上陸雲軒冷冽的目光時敗下陣來。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既然陸總開口，那我就不奪人所愛了。”
    等男人灰溜溜地離開，蘇瑤才掙開陸雲軒的手，語氣裏帶著幾分警惕：“你早就知道他是衝著我的設計來的？”
    “猜的。”陸雲軒挑眉，“不過更讓我好奇的是——”他指了指她胸前的軍功章掛墜，“這枚‘守’，比你展櫃裏的那枚更特別。”
    蘇瑤的手下意識護住掛墜，眼神卻軟了下來：“這是我祖父的遺物。”
    “所以你才設計那枚胸針？”陸雲軒忽然笑了，“想讓更多人記住，那些勳章背後的故事？”
    蘇瑤愣住了。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些，包括林浩。可眼前這個總帶著玩世不恭笑意的男人，卻輕易看穿了她的心思。
    “謝了。”她輕聲說，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自在。
    陸雲軒望著她耳尖泛紅的模樣，心裏某個地方突然軟成了一片。他知道，這姑娘的冰殼，正在一點點裂開。
    三天後，陸雲軒收到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打開一看，是枚銀色的船錨胸針，附帶的卡片上隻有一行字：“周末八點，‘藍鯨號’遊艇，謝謝你的解圍。——蘇瑤”
    他捏著胸針笑了。這姑娘，倒學會迂回戰術了。
    “藍鯨號”停在a市碼頭最私密的泊位，整艘船被重新漆成了深邃的藏藍色，甲板上鋪滿了新鮮的白玫瑰。陸雲軒踩著舷梯上去時，蘇瑤正站在船頭，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露肩晚禮服，發間別著一枚珍珠發簪，與平日裏的幹練判若兩人。
    “歡迎登船。”她遞來一杯香檳，指尖微微發顫，“我包下了整艘船，今晚隻屬於我們。”
    陸雲軒接過酒杯，目光掃過甲板上擺放的香檳塔、現切的水果拚盤，還有角落裏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蘇中校這是……要招待重要客人？”
    “重要客人。”蘇瑤輕笑一聲，“是我青梅竹馬的哥哥，林浩。”
    陸雲軒的心跳漏了一拍。林浩？林婉兒的哥哥？那個傳聞中即將接手林氏集團的商業新貴？
    “你們……”他斟酌著措辭，“很熟？”
    “從小一起長大。”蘇瑤望著遠處的海平麵，眼神變得柔軟，“我父母去世後，是他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後來我參軍，他去國外留學，但我們一直保持聯係。”
    海風掀起她的裙擺，露出纖細的腳踝。陸雲軒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站在國防教育基地的講台上，說起“守護”時的模樣。原來她守護的，不隻是勳章，還有那個叫林浩的人。
    “所以你今天叫我來……”他試探著問。
    蘇瑤轉過身，目光坦誠：“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哦？”
    “林浩下周回國。”她從手包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陸雲軒，“這是他上個月發給我的。他說……想和我重新開始。”
    照片裏的林浩穿著白襯衫，站在櫻花樹下，笑容幹淨得像陽光。陸雲軒盯著照片看了幾秒，忽然笑了：“所以你需要一個‘電燈泡’？”
    “不。”蘇瑤搖頭，“我需要你幫我……確認他的心意。”
    夜幕降臨，遊艇的燈光在水麵上鋪成一條碎金路。餐廳裏，侍者推來精致的餐車，牛排在鐵板上滋滋作響。蘇瑤給林浩發完消息後，一直盯著手機屏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布邊緣。
    陸雲軒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心裏忽然升起一股衝動。他放下刀叉，認真地看著她：“蘇瑤，其實……”
    “叮咚——”
    手機提示音打斷了他的話。蘇瑤幾乎是撲過去拿手機的，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麽了？”陸雲軒皺眉。
    蘇瑤的手指顫抖著，將手機遞給他。屏幕上是林浩的消息：“瑤瑤，對不起。我下周的行程取消了，我要和婉兒集團的小女兒訂婚了。”
    “什麽？”陸雲軒霍然起身，“林婉兒的妹妹？”
    “是。”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早該想到的……林家要和婉兒集團聯姻，他怎麽可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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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軒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林婉兒那晚在雨裏哭著跑開的模樣，想起她對陸雲軒的誤會，想起蘇瑤剛才說的“心有所屬”……
    “蘇瑤。”他伸手按住她顫抖的肩膀，“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林浩或許有苦衷。”
    “苦衷？”蘇瑤猛地甩開他的手，“三年前我爸出事，是他答應過會照顧我的！現在他要和別人訂婚，連一個解釋都不給我！”
    遊艇外突然傳來汽笛聲。陸雲軒望著蘇瑤泛紅的眼眶，心裏某個地方徹底軟了。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麽。
    “跟我來。”他拉起她的手，走向甲板。
    月光灑在海麵上，像撒了一把碎銀子。陸雲軒停在欄杆前，轉身看著她：“蘇瑤，我幫你聯係林浩。不管他說什麽，你都要親眼聽清楚。”
    蘇瑤望著他認真的模樣，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陸雲軒望著她，喉結動了動。海風吹起她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茉莉香。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站在國防教育基地的講台上，眼裏閃著光的樣子。
    “因為……”他輕聲說，“你值得。”
    蘇瑤愣住了。遠處，遊艇的探照燈劃破夜空，像一顆突然墜落的星子。
    三天後，林浩主動約蘇瑤見麵。陸雲軒站在酒店外的咖啡廳外，透過玻璃窗看著兩人。林浩的臉色很難看，蘇瑤卻挺直了背脊，像株在風雨中不肯低頭的白楊樹。
    “對不起。”林浩終於開口，“我隻是……不敢賭。婉兒集團能給我的，是你給不了的。”
    蘇瑤的眼淚掉在桌麵上：“所以你當初承諾的‘永遠’，也是假的？”
    林浩沉默了。陸雲軒轉身離開，心裏卻莫名鬆了口氣。
    當晚，蘇瑤給陸雲軒發了一條消息：“謝謝你。我已經想清楚了，有些東西，不能因為害怕失去就放棄爭取。”
    陸雲軒望著手機屏幕笑了。他知道，這姑娘終於學會了為自己而戰。
    而另一邊，林婉兒站在“婉兒基金”的頂樓，望著窗外的星空。手機突然震動，是陸雲軒發來的消息：“明天上午十點，老地方見。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
    她猶豫了兩秒，按下回複：“好。”
    夜風拂過她的發梢，帶來遠處教堂的鍾聲。這一次，她決定不再逃避。
    星子落進人間，總有相遇的軌跡。而那些藏在光影裏的秘密，終將在某個清晨，被溫柔地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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