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風裹著桂花香鑽進霍霆宇的西裝領口時，他正站在月光公園的鐵藝拱門前。門楣上的鎏金字體被月光鍍了層銀邊，"月光公園"四個字像撒了把碎鑽，在夜色裏忽明忽暗。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時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蘇瑤的微信停留在三小時前，最後一條消息是："我需要冷靜，別找我。"對話框上方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卻又遲遲沒有新內容。這是她第三次在深夜給他發"冷靜"，前兩次分別在暴雨夜和他生日當天。
    "霍總這是要上演尋妻記？"身後傳來熟悉的調侃聲。霍霆宇轉身，看見陳薇舉著相機站在台階上，鏡頭對準他發皺的襯衫領口——這是他連夜從巴黎飛回來的，西裝還沒來得及熨。
    "別拍。"他扯了扯領帶，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她在這兒。"
    陳薇的笑聲戛然而止。她順著霍霆宇的目光望去，月光下的銀杏大道上，長椅上蜷著個穿米白針織衫的身影。那抹身影正低頭翻著本書，發梢被風掀起，露出耳後那顆淡褐色的小痣——是蘇瑤最明顯的特征。
    霍霆宇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上周在蘇瑤工作室，她也是這樣蜷在沙發裏翻《珠寶心理學》，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她發頂，像給她戴了頂金冠。那時他站在門口看了十分鍾，直到她抬頭問："霍總今天不忙？"他才慌亂地摸出張設計圖說："來看看新係列。"
    此刻的蘇瑤卻比那時瘦了些。霍霆宇數著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蒼白，指節泛著青，像片被秋霜打過的葉子。他邁步時，皮鞋碾過一片銀杏葉，脆響驚得蘇瑤抬了下頭。
    "別過來。"他突然出聲，聲音啞得像砂紙摩擦。陳薇識趣地轉身，把空間留給他們。
    霍霆宇在離長椅三步遠的地方停住。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碰到蘇瑤的鞋尖。他看見她腳邊放著個牛皮紙袋，袋口露出半截畫紙——是珠寶設計圖的邊角，線條淩厲如刀，是她的風格。
    "你來了。"蘇瑤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她沒有抬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我猜你會來。"
    霍霆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三天前在她公寓樓下等了整夜，從淩晨兩點到清晨六點，最後隻等來她助理發來的消息："蘇小姐說想一個人靜靜。"此刻她的語氣卻平靜得像在說"今晚有雨"，他反而更慌了。
    "為什麽不接電話？"他拉過旁邊的木椅坐下，刻意保持著半米的距離，"我打了十七通。"
    蘇瑤終於抬頭。月光落在她眼尾，那裏有顆極小的淚痣，此刻正泛著水光。"我在看星星。"她指了指天空，"你記得嗎？大一冬天，我們在天文社看獵戶座，你說它的腰帶三星像我設計的三角耳墜。"
    霍霆宇的呼吸一滯。那是他們剛戀愛時的往事，他早忘了具體日期，卻記得她當時凍得鼻尖通紅，卻堅持要畫下星圖。"我記得。"他說，"你說那三顆星離得再遠，也永遠在同一個星係。"
    蘇瑤的嘴角扯出個苦澀的笑："現在才明白，再近的星係，也會因為引力失衡而偏離軌道。"
    風突然大了些。霍霆宇看見她抱緊了膝蓋上的設計圖，指節捏得發白。那幅圖的邊角被他熟悉的折痕——是他在她工作室見過的，每次她改稿都會這樣折角做標記。
    "蘇瑤。"他伸手，又在半空中頓住，"我..."
    "別說話。"她打斷他，聲音裏帶著鼻音，"讓我看看你。"
    霍霆宇僵在原地。月光下，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像串未串起的珍珠。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她公司樓下，她也是這樣紅著眼眶說："霍霆宇，你能不能別再查我手機？"那時他攥著從趙澤天助理那裏買來的定位記錄，說"我隻是怕你再受傷害"，卻忘了她的自尊比鑽石還硬。
    "好。"他收回手，"我不說話。"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銀杏葉打著旋兒落在蘇瑤腳邊，她彎腰去撿，霍霆宇也跟著彎腰。兩人的指尖在觸到落葉的瞬間相碰，蘇瑤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落葉卻"啪"地掉在地上。
    "我錯了。"霍霆宇突然開口，聲音低得像歎息，"錯在總把"為你好"掛在嘴邊，錯在以為查崗是愛，錯在你提分手時，我居然覺得是你不懂珍惜。"
    蘇瑤的肩膀抖了抖。她想起三個月前的深夜，她哭著說"我需要空間"，他卻紅著眼眶說"那我改"，然後真的消失了半個月——後來才知道，他推掉了所有出差，在她公司附近租了間公寓，每天站在樓下看她辦公室的燈熄滅才走。
    "你還記得？"她輕聲問。
    霍霆宇點頭："我記得你那天穿的米色大衣，口袋裏露出半截草莓味棒棒糖包裝紙。你說那是你高中時最愛的零食，後來因為怕胖戒了。"他從西裝內袋摸出個皺巴巴的糖紙，"我找遍了三條街的便利店，最後在便利店監控裏看到你買了最後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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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瑤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她想起那天加班到十點，路過便利店時鬼使神差買了糖，卻在回家路上被霍霆宇截胡。他舉著糖紙說"我幫你戒"，卻偷偷每天塞一顆在她抽屜裏，直到她發現抽屜裏堆成小山的糖紙。
    "蘇瑤，"霍霆宇握住她的手，這次她沒有抽走，"我知道我以前像塊硬石頭，隻會用蠻力。但從今天起，我想變成塊軟玉，溫溫的，潤潤的，貼著你的心跳。"
    他的掌心滾燙，蘇瑤能感覺到他掌紋裏的薄繭——那是畫設計圖磨的，是改方案時轉筆磨的，是這三個月在月光下等她時，在椅子上蹭的。
    "我需要時間。"她抽了抽鼻子，"趙澤天的事...還有我爸的專利..."
    "我陪你查。"霍霆宇立刻說，"明天就去專利局，把你爸的實驗記錄調出來。趙澤天要是敢動你的東西，我就讓他連本帶利吐出來。"他想起上周在賀氏實驗室看到的監控，趙澤天的助理鬼鬼祟祟往蘇瑤的茶杯裏放東西，"還有你喝的咖啡，我讓小周每天早晨送現磨的，他現在比我還緊張。"
    蘇瑤破涕為笑。她想起昨天早晨，小周捧著保溫桶站在她辦公室門口，額頭全是汗："霍總說蘇小姐胃不好，這家的南瓜粥加了小米..."那時她還以為是霍霆宇派來監視的，現在才知道，他連她的胃病都記得。
    "霍霆宇。"她輕聲喚他的名字，"如果...如果再騙我..."
    "我把霍氏集團的股份分你一半。"他立刻接口，"再加我奶奶的老宅，還有...還有我的命。"
    蘇瑤笑出了聲。她想起他們第一次約會，他緊張得把牛排汁濺在她白裙子上，也是這樣急著說"我賠你十件"。那時她覺得他傻，現在才明白，有些傻氣，是最珍貴的真心。
    月光移到了長椅上方。霍霆宇的手從蘇瑤的掌心滑到她腕間，輕輕摩挲著她腕間的檀木手串——那是他用第一次得設計獎的獎金買的，說"木頭養人，戴著安心"。
    "我買了新手表。"他突然說，"能定位的，但我設了權限，隻有你能看。"他從手腕上摘下表，遞到她麵前，"密碼是你生日，0315。"
    蘇瑤接過表，金屬表殼還帶著他的體溫。屏幕上顯示著定位坐標，精確到小數點後六位——是她此刻坐著的長椅位置。
    "我也買了。"她從包裏摸出個銀色手環，"能監測心率的，你要是心跳超過120，我就知道你又在騙我。"她晃了晃手環，屏幕上跳動的數字是89，"現在正常。"
    霍霆宇笑出了聲。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手環，兩人的智能設備同時震動——是霍霆宇設計的"心有靈犀"程序，能同步兩人的心跳頻率。
    "蘇瑤，"他握住她的雙手，"我保證，以後每分每秒，都讓你安心。"
    蘇瑤望著他眼裏的堅定。三個月前，她曾站在同樣的位置，看著他說"我會改"，卻覺得那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誓言。現在，他的眼睛裏有光，像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他舉著自己設計的藍寶石胸針說"這是我為你做的"時的光。
    "我相信你。"她輕聲說，"這次，我真的相信。"
    公園的噴泉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霍霆宇和蘇瑤並肩走在石子路上，腳邊的錦鯉被月光照得發亮，偶爾躍出水麵，濺起細小的水花。
    "看。"蘇瑤突然指著前方，"我們的電影票根。"
    霍霆宇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在噴泉旁的公告欄裏，夾著張泛黃的《愛在黎明破曉前》電影票，日期是2019年4月15日——他們第一次約會看的那部電影。
    "我找了好久。"蘇瑤踮腳去夠票根，霍霆宇自然地托住她的腰。她的發梢掃過他下巴，帶著淡淡的茉莉香，和三年前一樣。
    "當時你說，"霍霆宇接過票根，"如果電影裏的男女主最後沒在一起，你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他低頭吻她的發頂，"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是不是該補個結局？"
    蘇瑤轉身抱住他。他的西裝外套還帶著白天的溫度，貼在她臉上，像團小火苗。她想起三個月前，她縮在工作室的沙發裏哭，是他帶著熱可可破門而入，說"我陪你重寫結局"。
    "好。"她在他懷裏點頭，"但這次，結局要由我們自己寫。"
    遠處傳來零點的鍾聲。霍霆宇低頭吻她的唇，帶著桂花味的晚風裹著他們的呼吸。這一刻，月光、噴泉、錦鯉，都成了他們幸福的見證。
    "蘇瑤，"他在她耳邊低語，"明天我們去挑婚戒好不好？要刻上我們的心跳頻率，這樣就算分開，也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蘇瑤笑著點頭。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指，像小時候勾著媽媽的手指怕走丟那樣。這一次，她不會再鬆開。
    月光下的長椅上，兩張設計圖靜靜躺著——一張是蘇瑤新畫的"星軌"係列，另一張是霍霆宇剛完成的"永恒之環"。圖紙邊緣，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
    "致我的蘇瑤：
    從今日起，
    以星為誓，以軌為盟，
    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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