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裹著紫藤花香鑽進廚房時，蘇瑤正踮腳夠櫥櫃頂層的青瓷碗。碗裏盛著半碗溫水，水麵浮著片新鮮的薑片——這是她今早特意去早市買的，攤主說這是本地小黃薑，辛辣中帶著點甜，最適合去腥提鮮。
    "瑤瑤，又在搗鼓什麽好吃的？"
    賀淩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瑤轉身時，手裏的碗差點滑落，卻被他穩穩接住。他穿著淺灰休閑裝，袖口隨意卷到小臂，腕間的檀木手串隨著動作輕響——那是她送的，說是"能鎮住他總把菜炒糊的壞毛病"。
    "秘密。"蘇瑤笑著把碗藏在身後，"等會你就知道了。"
    賀淩軒挑眉，目光掃過廚房的長桌。桌上已經擺開七八種食材：太湖三白用冰袋鎮著，金華火腿切成薄片碼在白瓷盤裏，雲南鬆茸還沾著新鮮的泥土，蘇州茭白削成了滾刀塊......每樣食材都用紅綢布蓋著，布角繡著賀家特有的雲紋。
    "這是......"他伸手要掀紅綢，被蘇瑤輕輕攔住。
    "今天是驚喜，"她踮腳替他理了理衣領，"你先去客廳坐著，半小時後開飯。"
    賀淩軒被推著往客廳走，卻忍不住回頭。"瑤瑤，"他的聲音低下來，"我記得你說過，最討厭做飯。"
    蘇瑤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揚起笑意。三個月前，她確實對著廚房的抽油煙機皺過眉頭——那時賀淩軒加班到深夜，她想給他煮碗熱粥，結果把米熬成了漿糊。可現在，她望著操作台上的菜刀和砧板，指尖還留著切薑時的辛辣味，心裏卻像揣了團火。
    "因為現在，"她對著他的背影輕聲說，"我要給你做。"
    廚房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時，蘇瑤正專注地處理那條三斤重的鱸魚。她請教的王嬸說過，清蒸鱸魚要保持鮮嫩，關鍵在"三刀去腥"：第一刀從魚鰓後切入，剔除黑膜；第二刀在魚身兩側劃菱形花刀，深度要到魚骨；第三刀在魚尾處輕劃，方便入味。
    "蘇小姐，這刀工可真利索。"
    王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位在賀家做了二十年的廚娘，此刻正倚著門框，手裏端著杯茉莉花茶。"我跟著您學了半個月，"蘇瑤笑著把魚遞過去，"您嚐嚐這去腥的薑蔥水，是不是比上次淡了點？"
    王嬸抿了口茶，目光掃過魚身："薑要選小黃薑，蔥要選山東大蔥的蔥白，水要燒到八十度再淋——你這步驟，比我還講究。"
    蘇瑤的臉微微發燙。她想起上周為了學這道清蒸鱸魚，特意在廚房貼了張便簽："魚身要幹，火要猛，蒸八分鍾剛好。"那張便簽被賀淩軒看到了，當晚他就在她床頭塞了盒潤喉糖，糖紙上寫著："別累著，我給你打下手。"
    "蘇小姐，"王嬸突然壓低聲音，"我瞧著，您這哪是學做飯？分明是......"她指了指窗外，賀淩軒正站在落地窗前看文件，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了層金邊，"分明是要把賀家大少的胃拴牢了。"
    蘇瑤的手頓了頓，魚刀在案板上輕輕敲了兩下。她想起昨夜賀淩軒幫她揉肩時說的話："我以前總覺得，愛情是風花雪月；現在才知道，愛情是早上的一碗熱粥，是晚歸時的一盞燈，是有人在廚房為你忙碌的身影。"
    傍晚五點四十分，蘇瑤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時，賀淩軒正站在玄關換鞋。他聞到香氣，鞋帶都顧不上係，直接踢掉皮鞋衝進廚房。
    "哇——"他站在操作台前，目光掃過滿桌的菜，"糖醋排骨、清蒸鱸魚、宮保雞丁、紅燒肉、上湯娃娃菜、菌菇湯......"他數了數，"整整八道菜？"
    蘇瑤笑著把最後一碗湯放在餐桌中央："還有一道壓軸菜，在烤箱裏。"
    賀淩軒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時又停住："等等，我得先拍照。"他掏出手機，對著每道菜拍了三張照片，"發朋友圈，讓兄弟們看看，他們賀大少被"馴服"了。"
    "饞貓。"蘇瑤點了點他的額頭，"先嚐糖醋排骨。"
    賀淩軒夾起一塊排骨，紅亮的醬汁掛在肉上，咬下去時"哢嚓"一聲——是脆骨。酸甜的汁水在嘴裏炸開，他眼睛亮了："這味兒......比我上次在餐廳吃的還地道！"
    "那是，"蘇瑤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跟著王嬸學了三天，每天熬到十點。"她頓了頓，"你知道嗎？糖醋的比例是123，糖要選冰糖，醋要選山西老陳醋，這樣熬出來的汁才透亮。"
    賀淩軒的筷子又夾起塊鱸魚。魚肉嫩得幾乎入口即化，他蘸了點盤底的蔥絲，突然放下筷子："瑤瑤，你......"
    "怎麽了？"
    "沒什麽。"他低頭扒了口飯，聲音悶悶的，"就是覺得，以前總覺得你嬌氣，現在才發現......"他抬頭看她，眼裏有光，"你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上周陪他去醫院複查，路過菜市場時，他突然說："我媽以前總說，好媳婦要會做飯。"那時她紅著臉說："那我學。"現在想來，原來他早就把她的每句話都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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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夾了塊紅燒肉放進他碗裏，"再嚐嚐這個。"
    紅燒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甜鹹的味道在舌尖化開。賀淩軒突然放下碗，伸手握住她的手："瑤瑤，謝謝你。"
    蘇瑤的手被他握得溫熱。她望著他眼裏的認真，突然明白：所謂愛情，從來不是單方麵的付出；所謂成長，也不是為了迎合誰，而是為了和愛的人一起，把日子過成最溫暖的模樣。
    晚餐接近尾聲時，蘇瑤起身去拿烤箱裏的壓軸菜。那是她學了半個月的椰子燉雞湯，用的是賀淩軒上次出差帶回來的文昌雞，湯裏加了新鮮椰肉和寧夏枸杞。
    "小心燙。"她端著砂鍋出來，轉身時卻被賀淩軒從身後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悶的："瑤瑤，我有個壞消息。"
    蘇瑤的手頓在半空。砂鍋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卻清晰了她的心跳。"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他的聲音更低了，"東南亞的項目出了安全事故，需要我立刻飛過去處理。"
    蘇瑤轉身時，砂鍋的熱氣撲在臉上。她望著賀淩軒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想起三個月前他第一次說"我愛你"時的模樣——那時他站在暴雨裏，渾身濕透，卻把傘傾向她，說"就算全世界反對，我也會站在你這邊"。
    "什麽時候走？"她問。
    "明天早上八點的飛機。"他從口袋裏掏出個絲絨盒，"這是我讓張姨訂的，本來想等這頓飯吃完再給你。"
    蘇瑤打開盒子，裏麵躺著枚鉑金戒指，主戒內側刻著"蘇&賀"兩個小字，戒壁內側還刻著"112"——今天是他們的紀念日。
    "這是......"
    "我們的婚戒。"他把戒指戴在她無名指上，"本來想等家傳菜考驗過了再求婚，可我現在才明白，"他低頭吻她的指尖，"最好的求婚，是在我能給你安全感的時候。"
    蘇瑤的眼淚掉在戒指上。她想起昨夜整理舊物時，在賀淩軒的日記本裏看到的話："今天瑤瑤說，她想學會做飯。我突然害怕，怕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未來。"原來，他早就把她的每句話都放在心上，把她的每個願望都當成自己的責任。
    "我等你回來。"她踮腳吻他的唇角，"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賀淩軒的吻落在她發間。他望著餐桌上的殘羹冷炙，望著她眼裏的堅定，突然覺得，所謂幸福，從來不是擁有多少財富，而是有個人願意為你學做一道菜，願意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一個擁抱，願意和你一起，把日子過成最溫暖的詩。
    深夜十一點，蘇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茶幾上的婚戒發怔。賀淩軒的西裝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口袋裏露出半截機票——明天早上七點的航班，他連睡衣都沒換。
    她起身去廚房熱湯，卻發現砂鍋裏還溫著半鍋椰子雞湯。她盛了一碗，端到臥室時，賀淩軒已經蜷在被子裏睡著了。他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有什麽心事。
    蘇瑤輕輕為他掖好被角，把湯碗放在床頭櫃上。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照在他腕間的檀木手串上——那是她送的，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
    "淩軒，"她輕聲說，"我會等你回來。"
    窗外的月光溫柔如水，把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廚房的抽油煙機早已停止轉動，砂鍋裏的雞湯還冒著熱氣，像極了他們此刻的心情——溫暖，綿長，帶著對未來的期待。
    後來，每當有人問起蘇瑤的廚藝，她總會笑著說："我呀，是被賀大少"逼"出來的。"
    而賀淩軒則會在旁邊補充："是被她的愛，"逼"出來的。"
    他們的愛情，就像那鍋椰子雞湯——看似普通，卻藏著最濃的甜；看似平凡，卻能在歲月的長河裏，永遠保持著最溫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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