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裹著甜膩的花香鑽進庭院時，蘇瑤正踮腳去夠垂在廊下的紫藤花串。淡紫色的花瓣落在她發間，像極了三年前那個雨夜，賀淩軒撐著傘站在便利店門口，傘沿滴下的水珠在她肩頭綻開的小水花。
    "小心別摔著。"賀淩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點無奈的溫柔。他伸手托住她的腰，將人輕輕往懷裏帶了帶，"上個月爬梯子摘枇杷，你摔進草堆裏，現在又要夠紫藤？"
    蘇瑤轉頭看他，陽光透過紫藤花棚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穿著淺灰針織衫，袖口隨意卷到小臂，腕間的檀木手串隨著動作輕響——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說是"能鎮住他總加班的壞毛病"。此刻他的指尖還沾著晨露，是方才幫她搬藤椅時蹭到的。
    "這不是有你嘛。"她歪頭蹭了蹭他的下巴，"再說了，這紫藤花串多漂亮，我想編個花環給你。"
    賀淩軒低笑出聲，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他從石桌上拿起竹編的花環模具，遞到她麵前："上次張姨教你的，還記得怎麽編嗎？"
    蘇瑤接過模具，指尖觸到竹篾的粗糙紋路。三個月前，她跟著張姨學編花環，說是要給賀淩軒的辦公室添點生氣。那時他總說"太麻煩"，卻在每個加班的深夜，把花環照片設成手機屏保。
    "當然記得。"她把紫藤花串小心穿過模具的小孔，"要先繞三圈，再交叉編，最後用絲帶紮緊......"
    話音未落，一陣風過，幾片櫻花瓣飄落在她的花環上。蘇瑤望著那抹粉白，忽然想起六年前的春天——她蹲在老城區的舊書店裏，翻一本泛黃的《飛鳥集》，書頁間突然掉出張照片：穿白襯衫的少年站在櫻花樹下，手裏舉著個歪歪扭扭的花環。
    "那時候的我，"她輕聲說，"總以為愛情是書裏的詩，是電影裏的吻，是不用考慮柴米油鹽的浪漫。"
    賀淩軒的手頓在她發間。他望著她眼尾的細紋，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在慈善晚宴的角落，她穿著素色連衣裙，正蹲在地上給流浪貓喂牛奶。那時他以為她是來"體驗生活"的千金小姐，直到看見她抬頭時眼裏的光——像極了他在邊境哨所看過的星子，清冽、明亮，不帶一絲雜質。
    "那後來呢？"他問，聲音輕得像花瓣落在水麵上。
    蘇瑤的手指撫過模具上的竹篾，聲音裏帶著點潮濕的溫柔："後來我才知道，愛情是暴雨裏的一把傘，是你發燒時煮的梨湯，是你為了我學做糖醋排骨時，把廚房搞得像戰場。"
    她抬頭看他，眼尾泛紅："你記得嗎？去年冬天你第一次煮梨湯，把糖當鹽放，甜得齁嗓子。我笑你，你說"這叫獨家秘方"。"
    賀淩軒的耳尖瞬間紅透。他想起那晚，他站在廚房手忙腳亂，糖罐和鹽罐拿反了三次，最後端著碗梨湯站在客廳，像犯了錯的小學生："瑤瑤，我...我重新煮。"
    "我沒讓你重新煮。"蘇瑤噗嗤笑出聲，"我捧著碗坐在沙發上，看你手忙腳亂擦灶台，突然覺得，原來被人放在心尖上，是這種感覺。"
    風又起時，幾片海棠花瓣落在他們腳邊。蘇瑤彎腰去撿，卻被賀淩軒搶先一步。他把花瓣輕輕別在她耳後，指腹擦過她耳垂的溫度："那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約會。"
    蘇瑤當然記得。那是三個月前的一個傍晚，她剛從社區做完公益活動，賀淩軒的車就停在巷口。他穿著休閑裝，手裏提著袋糖炒栗子，說："路過買的，你上次說喜歡。"
    "其實我那天，"他的聲音低下來，"在便利店看見你蹲在地上給流浪貓喂牛奶，就想著，得把這個人拴緊了。"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那天，她喂完貓抬頭，正撞進他的視線。他的眼睛像淬了星火的深潭，裏麵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熾熱。"我當時以為，"她輕聲說，"你隻是個會疼人的紈絝。"
    "紈絝？"賀淩軒低笑，伸手攬住她的腰，"那你現在覺得呢？"
    蘇瑤望著他眼裏的認真，搖了搖頭："現在我覺得，你是這世上最笨的人——為了學做糖醋排骨，查了二十個菜譜；為了陪我逛菜市場，推掉了三個會議；為了讓我安心，把公司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她的手指撫過他腕間的檀木手串："可你不知道，我不需要你變成超人。我隻需要你，在我需要的時候，站在我身邊。"
    賀淩軒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上個月公司破產危機，他躲在書房抽了半盒煙，最後還是敲開了她的房門。她穿著睡衣坐在他身邊，遞給他一杯熱牛奶："淩軒，我陪你一起查。"
    "那天晚上，"他輕聲說，"你趴在桌上幫我整理資料，困得直點頭。我就想，這輩子能遇見你，值了。"
    庭院裏的月季開得正好，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蘇瑤望著那抹豔色，突然想起賀淩軒書房裏那張老照片——年輕的他穿著軍裝，站在界碑前，身後是漫山遍野的紅楓。那時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劍，如今卻軟得能揉碎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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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記得那次家傳菜考驗嗎？"她問。
    賀淩軒點頭："怎麽不記得？你站在廚房門口，係著王嬸的圍裙，說"今天給你露一手"。"
    "其實我那天，"蘇瑤的臉微微發燙，"淩晨四點就起來去早市買食材。王嬸說，要做正宗的糖醋排骨，得用當天現殺的豬肋排。我排了半小時隊，手都凍紅了。"
    賀淩軒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我看見你了。"
    "啊？"蘇瑤愣住。
    "淩晨五點，我假裝去廚房喝水，"他的聲音帶著點笑意，"看見你在路燈下搓手，哈著白氣數零錢。那時候我就想，這姑娘，怎麽比我還傻？"
    蘇瑤的眼淚掉在他手背上。她想起那天，她數完錢，發現還差兩塊，正準備回家拿，賀淩軒卻從後麵走出來，遞給她張百元大鈔："不夠的話，我這兒有。"
    "我當時拒絕了，"她吸了吸鼻子，"我說"我有"。其實我兜裏隻有三塊五毛錢。"
    賀淩軒低笑出聲，把她摟得更緊："傻姑娘，我早就知道。"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數錢的時候，手指在發抖。"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像極了三年前，你在便利店門口，數零錢給流浪貓買罐頭時的模樣。"
    蘇瑤的心髒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想起那個冬夜，她蹲在便利店門口，手裏攥著皺巴巴的零錢，給三隻小貓買了三罐貓糧。賀淩軒的車停在巷口，他坐在車裏，隔著玻璃看她，直到她把貓糧放進紙箱，才下車走過來。
    "你當時問我，"她輕聲說，"為什麽對流浪貓這麽好。"
    "我回答，"賀淩軒望著她的眼睛，"因為它們和你一樣，都是被世界溫柔以待的人。"
    風突然大了些，吹落滿地的花瓣。蘇瑤望著滿地繽紛，突然想起他們婚禮那天。她穿著定製的魚尾婚紗，賀淩軒穿著藏藍西裝，交換戒指時，他說："瑤瑤，我以前總覺得，愛情是風花雪月；現在才知道，愛情是早上的一碗熱粥，是晚歸時的一盞燈，是有人在廚房為你忙碌的身影。"
    "那時候我就想，"她踮腳吻他的唇角，"以後我們的庭院裏，要種滿你愛的花，要養兩隻貓，要在每個周末的午後，一起曬著太陽說廢話。"
    賀淩軒低頭吻她的發頂，聲音悶悶的："現在不就實現了？"
    蘇瑤望著他眼裏的滿足，突然覺得，所謂幸福，從來不是擁有多少財富，而是有個人願意和你一起，把平凡的日子過成詩。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淩軒，我要和你一起，看遍所有的花開，守著所有的歲月。"
    賀淩軒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他望著庭院裏盛開的花，望著她眼裏的光，突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為跨不過的坎，那些曾經以為熬不過的夜，都在她的笑容裏，成了最珍貴的風景。
    風又起時，紫藤花串輕輕搖晃，像極了他們此刻的心情——溫柔，綿長，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期待。
    後來，每當有人問起他們的庭院，蘇瑤總會笑著說："這裏種的不隻是花，是我們的過去，現在，還有永遠。"
    而賀淩軒則會在旁邊補充："還有，我們的貓，我們的熱粥，我們的每一個平凡卻溫暖的明天。"
    他們的愛情，就像這庭院裏的花，春去秋來，歲歲年年，永遠在最美的時節，綻放最動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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