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晨光透過紗簾斜斜灑進賀家廚房時，蘇瑤正踮腳夠吊櫃頂層的玻璃罐。罐子裏裝著賀母去年曬的桂圓幹，深褐色的果肉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她剛要伸手，身後傳來賀母帶著笑意的聲音：“小饞貓，那是要燉雞湯的，先別碰。”
    蘇瑤轉過身，撞進賀母溫暖的懷抱裏。阿姨今天穿了件藍底白花的棉麻圍裙，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常年勞作留下的淡淡繭子。她的頭發在腦後鬆鬆挽了個髻，幾縷碎發沾著麵粉，倒像朵沾著晨露的蒲公英。
    “媽，我來幫你。”淩軒從背後環住蘇瑤的腰，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頂。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淺灰的針織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這是蘇瑤最愛的“居家男友”造型。
    賀母笑著拍開兩人的手：“都別鬧，先洗手。做養生餐講究‘淨手淨心’，手沒洗幹淨，做出來的飯都不香。”她指了指水池邊的薄荷盆栽，“用薄荷水洗，去油又提神。”
    蘇瑤和淩軒乖乖挽起袖子，在薄荷水裏搓洗雙手。清涼的汁水順著指縫流下來，帶著股清冽的香氣。蘇瑤偷偷看淩軒，他的睫毛上沾著水珠，鼻尖還蹭了點薄荷葉的綠汁，活像隻偷喝了蜜的小熊。
    “好了，先看食材。”賀母端著竹編的托盤走到案台前，上麵擺著新鮮的生菜、紫甘藍、櫻桃蘿卜，還有幾顆水靈靈的小番茄，“今天做三道養生餐：蔬菜沙拉、五穀雜糧粥、黃芪枸杞雞湯。先從最簡單的沙拉開始。”
    她拿起一棵生菜，指尖輕輕撫過葉片：“選生菜要挑葉子挺括、顏色翠綠的，這樣的菜水分足、口感脆。要是蔫了或者有黃邊，就得扔了——可不能心疼。”她邊說邊示範，左手托住菜根，右手用刀背輕輕拍鬆根部，再順著紋理撕成適口的小塊。
    蘇瑤跟著學，卻把菜葉撕得七零八落。“媽，您這手法跟變魔術似的！”她舉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成果，惹得賀母直笑，“多練幾次就好。當年你第一次學做飯，把土豆絲切得像薯條，還說‘這是創意料理’。”
    “媽！”蘇瑤紅著臉去捂母親的嘴，卻被賀母抓住手腕，在她手心裏塞了顆小番茄，“小丫頭，現在不也成了能獨當一麵的設計師？做飯這事兒，急不得。”
    淩軒在旁插嘴：“瑤瑤現在切土豆絲可利索了，上次給我煮酸辣土豆絲，刀工比我爸當年還強。”
    “去去去，沒大沒小。”賀母笑著拍開淩軒的手，轉身從櫥櫃裏取出個玻璃罐，“沙拉醬不能用現成的，高油高糖。你們看，這是我用希臘酸奶、檸檬汁、蜂蜜調的——低脂又健康。”她舀了兩勺醬料淋在沙拉上，用筷子輕輕翻拌，“記住，翻拌時要輕，別把菜葉揉碎了，不然口感就塌了。”
    蘇瑤學著她的樣子，果然拌出的沙拉顏色鮮亮，菜葉完整。她夾起一筷子送進嘴裏，脆生生的甜混著檸檬的清香在舌尖炸開，比餐廳裏的沙拉更對味。
    “不錯，有進步。”賀母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是五穀雜糧粥。這粥要提前泡食材，紅豆、綠豆、燕麥、小米、薏米——”她指著案台上的玻璃罐，“每種食材都有自己的脾氣，紅豆要泡4小時，綠豆泡2小時，燕麥和小米泡1小時就行。泡久了容易煮爛，沒嚼勁；泡不夠，粥會夾生。”
    淩軒湊過去聞了聞：“這些豆子都有股淡淡的草香，比超市買的預包裝的好多了。”
    “那是自然。”賀母從冰箱裏端出泡好的豆子，“都是上周末我去早市買的，跟賣菜的大爺說好了，挑最新鮮的。現在年輕人圖方便，總買速食的，可那哪有現泡的有營養？”她舀了把紅豆放進砂鍋，“煮粥要‘慢工出細活’，水要一次加足，先用大火煮沸，再轉小火慢燉。你們看，現在水麵浮起小氣泡了，這就是‘魚眼泡’，該轉小火了。”
    蘇瑤盯著咕嘟冒泡的砂鍋，忽然想起小時候生病，賀母也是這樣守著她，熬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媽，您當年也這麽熬粥給我喝嗎？”
    “可不？”賀母用勺子攪了攪粥，“你小時候挑食，不愛吃青菜，我就變著法兒熬粥。有回你發燒，我熬了南瓜小米粥，你喝了三大碗，出了身透汗，病都好了一半。”她轉頭看向淩軒，“你第一次來家裏，也喝了這粥，還說‘阿姨，這粥比我媽熬的還香’。”
    淩軒耳尖泛紅：“我那是實話實說。”
    最後是燉湯。賀母從冰箱裏取出切好的雞腿肉，又從藥罐裏舀出黃芪、枸杞、紅棗。“這道湯補氣血，適合你們年輕人。黃芪要選切片薄的，容易出味；枸杞要挑顆粒飽滿的，別買硫磺熏的；紅棗核要去掉，不然容易上火。”她把食材放進燉盅，加入溫水，“燉湯要‘一次加足水’，中途加水會破壞營養。火候要小，保持微沸狀態，燉兩小時就行。”
    蘇瑤看著燉盅裏翻滾的湯，忽然想起上周加班到深夜，淩軒煮的泡麵。“以前總覺得外賣方便，現在才知道，自己做的飯才是最香的。”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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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賀母把燉盅放進砂鍋，蓋上木蓋，“現在你們工作忙，總吃外賣傷胃。學做養生餐，不是為了多複雜，是為了知道自己吃進去的是什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能虧待了。”
    說話間，三道菜都已出鍋。蔬菜沙拉裝在青瓷碗裏，五穀雜糧粥盛在粗陶煲裏，黃芪雞湯的熱氣裹著藥香飄滿廚房。蘇瑤舀了碗粥，吹了吹送到賀母唇邊：“媽，您嚐嚐。”
    賀母喝了一口，眼睛立刻彎成月牙：“不錯，火候到了。”她又夾了塊雞肉，“湯裏的黃芪味出來了，不腥不膩。”轉頭看向淩軒，“你小子，剛才煮粥時差點把砂鍋打翻，現在倒沉穩了。”
    淩軒撓撓頭：“上次您說‘做飯要專注’，我就一直想著別分心，結果還真沒出岔子。”
    蘇瑤笑著戳他的腰：“他啊，上次給我煮湯圓，把鍋燒糊了，還說‘這叫焦香特色’。”兩人笑作一團，賀母看著他們打鬧，眼角的皺紋裏全是溫柔。
    “吃吧，都涼了。”賀母給他們盛湯，自己卻隻舀了小半碗，“我最近在控製血糖，少喝點。”她指了指窗外的小花園，“等會兒我去摘把空心菜，你們教我用橄欖油炒，低脂又健康。”
    蘇瑤忽然想起什麽，從包裏掏出個玻璃罐：“媽，這是我前幾天做的檸檬蜜，您泡水喝。”罐子裏的檸檬片浸在琥珀色的蜜裏，像沉在蜜罐裏的小太陽。
    “哎喲，我閨女手真巧。”賀母接過罐子，愛不釋手，“比超市買的強多了。”
    淩軒也掏出個小盒子：“我還買了有機小米，說是無農藥的，您熬粥用。”盒子打開，金黃的小米在陽光下泛著柔光。
    賀母摸著小米，忽然紅了眼眶：“你們啊，總想著我。”她抬頭看向兩人，“其實我最開心的，不是你們學做多少菜，是看你們倆在一塊兒，有商有量，像真正的一家人。”
    蘇瑤和淩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溫暖。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得廚房的瓷磚亮晶晶的。砂鍋裏的湯還在咕嘟冒泡，五穀雜糧粥的香氣混著檸檬蜜的甜，彌漫在整個房間。
    “媽，以後我們每周都來學做飯吧。”蘇瑤說，“您教我們做養生餐，我們陪您聊天。”
    “好。”賀母笑著點頭，“就這麽定了。不過先說好，淩軒要是再把鍋燒糊，就罰他刷一個月的碗。”
    “遵命，賀姨！”淩軒舉手投降，惹得兩人又笑起來。
    陽光透過紗簾，在三人身上鍍了層金邊。廚房裏飄著飯菜的香氣，混著輕聲的笑語，像首最溫暖的詩。蘇瑤忽然明白，所謂幸福，不過是有人陪你學做一碗粥，有人陪你笑談歲月，有人在煙火氣裏，把“家”字寫得又暖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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