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巫蠱迷蹤 月潭驚變

字數:4917   加入書籤

A+A-


    苗疆的晨霧如輕紗漫過吊腳樓,歐陽徹在竹枕上翻了個身,指尖觸到枕邊草編蝴蝶的紋路。窗外傳來阿箬哼著的苗歌,尾音被山風扯得細長,他忽然想起昨夜夢裏那團在月潭邊徘徊的白霧——霧裏隱約有張人臉,眼窩深陷如枯井,正對著他無聲開合嘴唇。
    "小皇子該起啦!"阿箬推門而入,銀鈴在辮梢躍動,"今日要去采露水草,過了卯時露水就被日頭收走啦。"她手裏晃著個藤編藥簍,簍沿插著朵新鮮的朱砂蘭,花瓣上還凝著水珠。
    歐陽徹揉了揉眼,將夢境壓回心底。自學會"聽花辨脈"後,他總能在深夜聽見風中碎碎的低語,像是無數亡靈在雲端傾訴。藍禾長老說這是靈眸進階的征兆,卻也叮囑他不可輕易回應那些呼喚。
    兩人踩著露水往南山去時,山道旁的蕨類植物忽然簌簌抖動。歐陽徹下意識按住腰間短刀,卻見一隻三尾白狐從草叢裏竄出,毛色如雪,眼瞳卻是詭異的赤紅色。阿箬忽然拽住他的衣袖,聲音低得像是怕驚醒什麽:"是靈狐峒的守山靈,莫要冒犯。"
    那狐狸卻似有靈性,在他倆跟前停住,抬爪扒拉了幾下泥土,竟露出半株紫莖黃花的植物。阿箬眼睛一亮:"是紫心蘭!長老說這花五十年才開一次,根部能做淨魂符的引子。"她剛要伸手去摘,白狐忽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前爪虛虛按在花莖上。
    "它好像在求助。"歐陽徹喃喃道,靈眸微微發燙,竟看見白狐周身縈繞著灰黑色的霧氣,像是被什麽邪祟纏身。他想起藍禾長老教過的"生靈感應術",便席地而坐,指尖輕叩地麵,哼起一段低沉的調子。隨著音律震蕩,白狐漸漸安靜下來,霧氣也淡了幾分。
    阿箬瞪大了眼睛:"你竟能和靈物溝通到這般田地?"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牛角號聲,那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惶急,驚飛了枝頭的山雀。
    "是霧隱寨的求援號!"阿箬臉色一變,"快走,怕是又有邪祟作祟了。"
    兩人一路狂奔,趕到霧隱寨時,隻見寨口的楓香樹下圍了一圈人。中央躺著個麵色青灰的少年,脖頸處纏著幾道紫黑的痕,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手掐住。他的母親跪在一旁哭嚎,手裏攥著半片沾血的蠱蟲翅膀。
    "又是噬心蠱。"藍禾長老不知何時已到現場,指尖輕撫少年頸間傷痕,"這次的蠱毒裏摻了怨靈氣息,你們看這紋路,像不像被絞碎的紙錢?"
    歐陽徹靈眸開啟,隻見少年周身纏繞著縷縷黑氣,每道黑氣上都映著模糊的人臉,俱是怨毒之色。他忽然想起昨夜夢中的白霧,心口一跳,俯身按住少年手腕,竟聽見血管裏有蟲鳴般的細碎聲響。
    "蠱蟲在啃食他的魂魄。"他皺眉道,"必須先穩住心神,否則就算驅走蠱蟲,這人也廢了。"阿箬立刻從藥簍裏取出定心草,揉碎了敷在少年太陽穴,又點燃一支安神香。
    藍禾長老讚許地看了他們一眼,從腰間取出一個刻滿符文的銅鈴,手腕輕抖,鈴聲清越如冰泉擊石。隨著鈴聲震蕩,少年喉間忽然發出咯咯聲響,吐出一口黑血,裏麵竟有幾隻寸許長的甲蟲,翅膀上紋著詭異的咒文。
    "是陰魂蠱,用枉死之人的怨氣養的。"長老臉色凝重,"看來有人在苗疆邊界布了陰魂陣,專門捕捉生魂煉蠱。"他轉頭看向歐陽徹,"徹兒,你靈眸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可願隨我去月潭探查一番?昨夜守潭的巫女來報,說潭水連續三夜泛血色。"
    歐陽徹攥緊了腰間短刀,想起夢中那張枯井般的臉。阿箬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還沾著定心草的汁液,涼涼的:"我也去,月潭周圍的瘴氣我熟。"
    三人趁著暮色出發,月潭位於苗疆最深處的石林中,潭水終年冰涼,傳說直通幽冥。臨近潭邊時,歐陽徹忽然聞到一股腐朽的甜腥味,像是久埋地下的屍體突然被翻出。靈眸中,潭水表麵浮著一層暗紫色的光暈,像是被潑了墨水的鏡麵。
    "小心,有東西在水裏。"阿箬輕聲提醒,手按在腰間的蠱囊上。苗疆少女大多善使蠱術,她的銀腰帶上掛著七個小皮袋,分別裝著不同的蠱蟲。
    藍禾長老取出一枚刻著北鬥七星的銅鏡,鏡麵朝水,念念有詞。潭水忽然劇烈晃動,無數氣泡從深處湧出,腥臭之氣更濃。歐陽徹定睛一看,隻見水下隱約有個人影,披散的長發間纏繞著水草,手臂上布滿屍斑,正是他昨夜夢中所見的麵孔!
    "是水猴子!"阿箬驚呼,卻被長老一把按住。那"水猴子"忽然睜開眼,眼白裏布滿血絲,張開嘴發出尖利的叫聲,竟有黑色的蟲子從口中遊出,朝著三人撲來。
    歐陽徹揮刀劈砍,青鸞舞的刀光在暮色中劃出銀弧,卻見那些蟲子被砍中後立刻化為黑水,空氣中彌漫著腐屍的味道。藍禾長老拋出銅鏡,鏡麵射出一道白光,正中"水猴子"眉心。那東西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漸漸透明,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散去。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不是普通的水鬼,是被煉成煞的生魂。"長老拾起一塊落在岸邊的碎骨,骨頭上刻著細密的咒文,"看這紋路,是中原的陰邪術法。"
    歐陽徹心中一凜,忽然想起紫禁城流傳的"邪祟纏身"之說,難道有人故意將禍水引向苗疆?他蹲下身,指尖觸到潭邊泥土裏半枚玉佩,龍紋雕工,正是中原皇室之物。
    阿箬湊過來,借著火折子的光細看:"這紋路...像是大胤朝的皇家徽記。小皇子,你家中...莫不是有什麽變故?"
    歐陽徹攥緊玉佩,掌心被刻紋硌得生疼。他忽然想起臨出發前母親蘇素眼中的擔憂,還有父皇歐陽宸藏在密報裏的歎息。難道這一切,都與紫禁城那個想置他於死地的"邪祟"有關?
    潭水忽然又泛起漣漪,這次卻是輕柔的波動。一隻通體透明的小魚躍出水麵,眼中竟映著一幅畫麵:坤寧宮的琉璃瓦上落著積雪,蘇素跪在佛堂裏,麵前供著一尊陌生的神像,神像手中握著一串人骨念珠。
    "母後!"歐陽徹驚呼,伸手去抓那小魚,畫麵卻如泡影般碎裂。藍禾長老臉色凝重,取出一枚青銅羅盤,指針竟瘋狂地逆時針旋轉:"不好,有人在中原用禁術窺伺我們。徹兒,看來你必須盡快掌握"靈眸封煞"之術,否則不僅你自身難保,連身邊人也要遭劫。"
    返程路上,阿箬忽然拉住歐陽徹,從蠱囊裏取出一隻金蠶:"這是我新養的金蠶蠱,能辟邪驅煞。你帶著它,若遇到危險就捏碎蠱囊。"她的耳墜在夜色中泛著柔光,"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作為中原皇子,將來總要回去的吧?那時候...會不會忘了苗疆的月亮?"
    歐陽徹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苗疆的月正從峰巒間升起,大如銀盤,清輝灑在阿箬的銀飾上,碎成點點星光。他想起這半年來在吊腳樓下聽她唱苗歌,在藥田裏看她辨認草藥,在演武場與她對練刀法的時光,忽然伸手摘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塞進她手裏:"不會忘的。等我學會封煞術,就帶你去看紫禁城的雪,那裏的琉璃瓦,在月光下像撒了碎鑽一樣。"
    阿箬低頭看著玉佩,龍紋在她掌心泛著冷光。她忽然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好啊,不過你得先贏過我的金蠶蠱才行。"她指尖輕點,金蠶忽然鑽進歐陽徹的袖口,癢酥酥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紮了根。
    是夜,歐陽徹在竹床上輾轉難眠,忽聞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翻身而起,隻見一個黑影正扒著窗欞往裏看,月光照在那人臉上,竟是霧隱寨那個中了噬心蠱的少年!可他分明記得,少年被救醒後一直昏迷不醒,怎麽會...
    "來找你玩呀..."少年咧嘴一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歐陽徹靈眸驟開,隻見少年體內爬出無數黑蟲,蟲群聚成一張人臉,正是日間被消滅的"水猴子"!
    短刀尚未出鞘,黑蟲已如潮水般湧來。歐陽徹急退半步,腰間忽然觸到阿箬給的蠱囊,立刻捏碎。金蠶蠱應聲而出,化作一道金光迎向蟲群,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蟲鳴。藍禾長老聞聲而至,手中銅鈴急搖,配合歐陽徹的刀光,將黑蟲逼至牆角。
    "這是奪舍之術!"長老厲喝,"快用靈眸鎖定生魂!"歐陽徹閉目凝神,靈眸中浮現出少年體內微弱的紅光,如風中殘燭。他強忍著頭痛,將刀光化作細線,順著紅光探入,終於在蟲群深處找到那絲即將消散的生魂。
    "抓住你了!"他低喝一聲,刀光一卷,將生魂與蟲群強行分離。少年猛然驚醒,眼神恢複清明,卻在看見滿地蟲屍時暈厥過去。藍禾長老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看向歐陽徹:"你竟能在短時間內領悟靈眸鎖魂,天賦驚人。但此事越發蹊蹺,中原的邪術為何能精準找到你?除非...我們之中有內鬼。"
    歐陽徹握著染血的短刀,忽然想起白日在月潭撿到的龍紋玉佩。如果說有人想借苗疆的手除去他,或者想利用他的靈眸達成某種目的,那麽最有可能的...是紫禁城裏那些盼著他死的人。
    窗外傳來阿箬的腳步聲,她端著一碗醒神湯進來,發間還沾著夜露:"聽說你遇襲了?有沒有受傷?"她的目光落在歐陽徹掌心的玉佩碎片上,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管是誰在搞鬼,我們苗疆人從不怕事。明日起,我陪你練"靈眸封煞",就算是閻王殿的門,也讓你闖得!"
    歐陽徹望著她眼中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母親蘇素在佛堂的畫麵。也許紫禁城的雪確實很美,但此刻苗疆的月光,卻比任何珠寶都要溫暖。他反手握住阿箬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刀、編草蝶、采草藥留下的痕跡,真實得讓人心安。
    "好,"他輕聲道,"我們一起闖。"
    晨霧又起時,吊腳樓的木梯傳來吱呀聲。藍禾長老站在竹廊上,望著遠處石林方向若有所思。他腰間的銅鈴忽然輕輕晃動,鈴舌上刻著的"鎮"字泛著微光,仿佛預見了即將到來的風暴。
    而在千裏之外的紫禁城,蘇素正將最後一粒朱砂摻入供香,神像手中的人骨念珠又多了一顆。佛堂外,梧桐葉上的露水悄然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的坑洞,像是時光留下的歎息。
    喜歡假癡傻真狠人請大家收藏:()假癡傻真狠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