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靈寵斷翅,茶照三生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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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盞中的霧氣在青瓷沿口凝結成霜。
    這不是普通的霜,而是時間在此處打了個結。
    陸歸塵的指尖輕輕劃過杯沿,那些霜紋便如琴弦般震顫,發出隻有天道才能聽見的泛音。每一個音符都在解構“存在”這個概念——就像窗外那隻黑鴉,它的羽翼剛剛掠過第七重簷角的琉璃瓦,翅尖擦過的刹那,整個飛禽便從所有維度被同時抹去。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空間震顫,甚至連因果律都保持著沉默。
    茶樓內依舊喧囂,小二端著酒壺穿行,無人察覺異樣。
    何庸突然按住胸口,他的手指陷入皮肉三寸深,卻感覺不到疼痛。
    指縫間滲出的不是紅色血液,而是粘稠的金色流體。
    這些流體在離開身體的瞬間就開始自主演化:
    有的化作微型算盤,珠子正在瘋狂跳動;
    有的變成契約文書,字跡如蝌蚪般遊動;
    最詭異的是那些凝聚成萬寶樓徽記的液滴,每個徽記都在重複著“利滾利”的口型。
    何庸瞪大眼睛,喉嚨裏擠出一聲嘶啞的喘息:“這……這是什麽?
    巫馬璃的劍鞘突然嗡鳴。
    她肩頭的靈啾炸開羽毛,殘翅上那些看似雜亂的傷痕突然亮起——那不是普通的傷疤,而是被刻意掩蓋的星圖。
    每一道傷疤都是星軌的投影,每一片殘缺的翎羽都對應著某個被典當的星辰。
    陸歸塵的目光落在靈啾右翅第三根飛羽的缺口處。
    那傷口邊緣整齊得令人心驚,像是被某種至高法則精準剜去一塊血肉。
    透過這個殘缺的窗口,時光的簾幕被輕輕掀起——
    兩百年前·陰魂塚
    暴雨如注,狂風將雨幕撕扯成破碎的布條。
    築基中期的巫馬璃,渾身濕透,單薄的衣衫緊貼在身上,發絲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她懷裏緊緊裹著一團濕漉漉的絨毛,雙臂因寒冷而顫抖,卻仍固執地保持著環抱的姿勢。
    “別死……求你別死……”她嗓音哽咽,混在雨聲裏,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扒開她交疊的手臂,才能看見那是一隻剛破殼的靈啾,羽毛還未長齊,右翅缺了一大塊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它在巫馬璃掌心微弱地抽搐,喙裏發出細若遊絲的鳴叫。
    她咬破指尖,將血珠點在靈啾額頭。
    “我分你一半靈力……”
    這是最粗淺的契約之術,卻耗盡了她僅存的修為。靈光閃爍的刹那,她因靈力枯竭而昏厥,卻仍保持著護住靈啾的姿勢。
    暴雨持續了三天三夜。
    枯樹下的少女始終未醒。
    她懷裏的靈啾卻漸漸有了體溫。
    第四日黎明,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時,靈啾用喙輕輕啄了啄巫馬璃結霜的睫毛。它殘缺的翅膀艱難地張開,蓋住了少女凍得發青的臉龐。
    現實·茶樓)
    靈啾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突然從巫馬璃肩頭飛起,落在陸歸塵的茶盞邊緣。
    它歪著頭,黑寶石般的眼睛注視著他,仿佛在問:
    “你看到了嗎?”
    陸歸塵輕輕抬手,指尖在它殘缺的翅根處虛撫而過。
    “原來如此。”
    他聲音很輕,卻讓整個茶樓的時間都凝滯了一瞬。
    “你不是被遺棄的。”
    “你是被救贖的。”
    陸歸塵指尖輕抬,一縷混沌氣息自虛空垂落,在茶盞上方凝成晶瑩的露珠。
    這滴露珠中沉浮著萬千星輝,每一粒星光都映照著不同時空的靈啾身影——初生的、受傷的、振翅的,最終匯聚成完整的本源印記。
    "殘缺亦是圓滿。"
    他輕聲念誦著大道真言:
    「揭諦
    揭諦
    波羅揭諦
    波羅僧揭諦
    菩提薩婆訶」
    聲音引動天地共鳴。
    茶盞中的茶水突然倒懸而起,化作一條時光長河環繞靈啾。
    河中浮現無數光點,都是靈啾被命運斬去的可能性。
    白霜的挽月劍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劍身映照出令人心悸的景象——靈啾殘缺的翅根處,正在生長出由純粹道韻凝結的新羽。
    那不是普通的羽毛,每一片都鐫刻著完整的周天星鬥運行軌跡。
    陸歸塵並指輕點,靈啾周身浮現三百六十個金色光點,正是人體全部大穴的投影。
    每個光點都延伸出一條因果線,連接著過去、現在、未來的無數可能。
    他的指尖掠過三百六十道因果線,像琴師調試一張看不見的星弦琴,當觸碰到第三條泛著黑氣的宿命弦時——
    那根弦突然自行崩斷,斷裂處湧出的不是能量,而是帶著鐵鏽味的童謠聲。
    茶樓裏的時空在這一刻出現微妙的重疊。
    所有人都看見靈啾同時存在於三個狀態:
    幼鳥在暴雨中振翅,
    少女在巫馬璃肩頭歌唱,
    未來某刻化作流光守護的身影。
    "啾..."
    靈啾突然發出清越的長鳴,新生的羽翼展開時,灑落的不是羽毛而是星辰碎屑。
    那些星屑落地成陣,竟是失傳已久的"太初養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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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霜眸光微動,這是她六千年來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補天"手段用在靈寵身上。
    更可怕的是,整個過程中陸歸塵連衣袖都沒拂動一下,仿佛隻是隨手改寫了某條無關緊要的天道規則。
    巫馬璃的瞳孔突然泛起漣漪,像是冰封的湖麵被春風拂破。
    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那是三百年來第一次落下的、帶著溫度的淚水。
    "啾——"
    靈啾突然振翅飛旋,殘缺的羽翼灑落星輝,在虛空中劃出完美的光弧。
    它每繞巫馬璃飛轉一圈,就有一枚蓮花狀的靈韻綻放。
    當第七朵金蓮成形時,小家夥突然俯衝而下,輕輕銜住最完美的那朵。
    陸歸塵的衣袂無風自動。
    靈啾銜著金蓮繞他飛旋時,時間流速突然變得粘稠。
    每一圈都映照出不同時空的剪影:
    第一圈是陰魂塚的暴雨,
    第二圈是萬寶樓初遇,
    第三圈顯化出未來某個雪夜...
    當第七圈完成時,蓮花恰好墜入他掌心,花瓣上還沾著靈啾溫熱的吐息。
    白霜看見陸歸塵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那朵金蓮在他掌心緩緩旋轉,每片花瓣都倒映著巫馬璃淚眼中的星光。
    蓮心處凝結著一滴透明液體——竟是靈啾三百年來積攢的全部歡喜。
    茶樓突然安靜得能聽見星光墜地的聲響。
    陸歸塵垂眸凝視掌中金蓮,青衫上的雲紋無端流動起來。
    當他終於合攏手掌時,整座城池的靈氣都為之一滯——這是天道在記錄某個承諾。
    "善。"
    他隻說了一個字,卻讓巫馬璃的淚突然決堤。
    那些淚珠落地成晶,每一顆都封印著靈啾振翅的殘影。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維度裏,陸歸塵袖中的金蓮正在重組宇宙弦——那是比"不死不滅"更永恒的契約。
    陸歸塵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叩。
    "叮——"
    一聲清越的瓷音蕩開,白霜的劍穗與何庸的呼吸同時凝滯。
    店小二茶壺傾瀉的水流凝固成水晶藤蔓,最頂端那滴將落未落的水珠裏,封存著三秒後本會發生的——
    何庸因震驚打翻的茶碗、白霜劍穗揚起的角度、以及靈啾本該發出的第兩千七百次鳴叫。
    窗外飄落的枯葉定格在將觸未觸青石的刹那。連靈啾振翅揚起的風,都成了靜止的綢緞。
    唯有兩縷神識被那聲瓷音牽引,墜入巫馬璃的淚光深處——
    時空鏡頭內)
    暴雨夜的血痕、夕陽下的簫聲、子夜銜回的狼牙……畫麵如走馬燈流轉。
    白霜的元神站在一片雪原上,看著那隻白狐為護主而死;
    何庸的神識則被拉回自己第一次獵妖時,顫抖著用斷棍捅穿鐵背狼喉嚨的瞬間。
    他們不是"看客",而是被因果裹挾的"親曆者"。
    時空鏡頭一:生死守護
    暴雨夜·妖獸森林)
    巫馬璃的劍斷了。
    清寒劍的碎片插在泥濘裏,映著她蒼白的臉。血從她肋下湧出,混著雨水,在腳下匯成淺窪。她踉蹌著後退,眼前發黑,耳畔是妖獸逼近的低吼。
    "靈……啾……"
    她倒下的瞬間,一團五彩流光從她袖中衝出。
    靈啾的翅膀在暴雨中劃出殘影,它太小了,小到連妖獸的爪風都能將它撕碎。
    但它擋在巫馬璃身前,羽毛炸開,發出刺耳的尖嘯——那是它此生最凶狠的聲音。
    妖獸的利爪落下時,靈啾的右翅幾乎被斬斷。
    但它沒退。
    它用喙啄,用爪撕,用殘缺的翅膀扇出颶風,硬生生將那頭二級妖獸逼退三步。
    然後它轉身,叼住巫馬璃的衣領,拖著她往山洞挪。
    一尺。兩尺。
    它的喙裂了,血混著雨水滴在巫馬璃臉上,像滾燙的淚。
    黎明·山洞)
    巫馬璃昏迷不醒。
    靈啾站在她胸口,羽毛淩亂,右翅軟軟垂著。
    它低頭,用喙碰了碰她的鼻尖——還有呼吸。
    它突然飛向洞口,在晨光中化作一道殘影。
    正午·懸崖)
    一株月華草長在峭壁上,旁邊盤踞著一條二級初期赤鱗蟒。
    靈啾俯衝的軌跡在暴雨中劃出一道燃燒的弧線——
    那不是普通的飛行,而是將生命壓縮成一瞬的決絕。
    它的羽毛在接觸毒霧時發出瓷器碎裂般的細響,當它從蟒蛇獠牙間掙脫時,腹部傷口翻卷的皮肉間,隱約可見星光流動的經絡。
    它銜著靈草往回飛,血一路滴成紅線。
    黃昏·山洞)
    巫馬璃的睫毛顫了顫。
    她睜開眼,看見靈啾蜷在她頸邊,翅膀蓋著那株被咬爛的月華草。
    它渾身是血,卻對她"啾"了一聲,像是在笑。
    時空鏡頭二:夕陽與歌
    山頂·日落時分)
    巫馬璃坐在懸崖邊,雙腿懸空晃蕩。
    她吹著一支竹簫,曲調清亮,像山澗的流水。
    靈啾在她肩頭蹦跳,羽毛被夕陽鍍成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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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它飛到她麵前,開始旋轉。
    它跳舞的樣子很笨拙,翅膀一高一低,卻認真得像個宮廷樂師。
    巫馬璃笑出聲,簫聲一轉,換成歡快的調子。
    靈啾立刻跟上節奏,在空中畫圈,時而俯衝,時而盤旋,尾羽灑下細碎的光點。
    風吹起巫馬璃的發帶,也吹散了她所有的愁緒。
    這一刻,她不是負債的散修,不是被坑騙的買家。
    她隻是巫馬璃。
    而靈啾,隻是她的靈啾。
    時空鏡頭三:絕望與微光
    玄清仙府·夜)
    巫馬璃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手裏捏著萬寶樓的催債玉簡。
    "丙字七萬六千號洞府,本月應還:一百上品靈石。"
    她盯著那個數字,突然笑了。
    一百年積蓄。
    一百年刀口舔血,獵妖獸、采靈草、闖秘境……才攢夠首付。
    她以為終於能有個安穩的修煉之地,再也不用睡在荒野,提防夜裏的遊魂和妖獸以及人族修士。
    可這"玄清仙府"的聚靈陣是假的,靈脈是枯的,連防禦陣都時靈時不靈。
    她攥緊玉簡,指節發白。
    窗外,靈啾悄悄飛出去。
    城外·子夜)
    它衝向一頭落單的幽影狼。
    它太小了,本不該招惹這種接近二級的凶獸。
    但它需要狼牙——黑市上一顆能換50中品靈石。
    廝殺結束得很快。
    靈啾的翅膀被咬穿,胸口的羽毛禿了一塊。但它叼著狼牙,搖搖晃晃飛回家。
    黎明·玄清仙府)
    巫馬璃睜開眼,看見枕邊多了一小堆靈石。
    靈啾蹲在窗台上,假裝梳理羽毛,卻藏不住翅膀下的傷。
    "哪來的?"她問。
    靈啾歪頭,發出五音不全的"啾啾"聲,像是在唱歌。
    然後它蹦到她手心,用腦袋蹭她的拇指,仿佛在說:
    "撿的呀。"
    巫馬璃的掌心離靈啾傷口始終保持著發絲般的距離。
    這個距離剛好能讓殘留的妖獸毒霧在兩者之間形成薄紫色虹膜,透過它看到的靈啾,羽翼殘缺處竟呈現出梵文般的金色紋路。
    巫馬璃的指尖懸在靈啾傷口上方三寸,月光透過她顫抖的指縫。
    在靈啾殘缺的羽翼上投下完整星圖的影子,當她終於抱緊它時,屋簷下的冰棱突然同時斷裂,像無數麵鏡子放棄堅守。
    現實·靜止時空)
    一滴淚從巫馬璃下巴墜落,懸在離地三寸處。
    陸歸塵垂眸望著靜止的眾人:
    白霜的睫毛凝著霜,指節還保持著扣劍的姿勢,可元神早已在巫馬璃的記憶裏紅了眼眶;
    何庸張著嘴似要罵人,額角青筋暴起,神識卻在靈啾浴血時哭得像個孩子;
    靈啾的翅尖懸停在一粒將墜未墜的星屑旁,渾然不知自己的過往正被翻閱。
    當最後一幀畫麵消散,陸歸塵拂袖抹平時空褶皺。
    "嘩啦——"
    凝滯的茶水終於落入杯中,枯葉擦著青石彈起。
    白霜的劍穗猛地一晃,何庸一個踉蹌扶住桌子,兩人喉間俱是血腥味——
    那是神識劇烈震蕩的餘韻。
    白霜迅速垂眸,借整理袖口掩住發紅的眼尾。
    何庸直接抓起茶碗灌了一大口,手抖得潑濕了前襟:"他…他娘的……這茶真燙……"
    靈啾疑惑地歪頭,啄了啄巫馬璃濕潤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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