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命運書頁,悄然翻動

字數:8180   加入書籤

A+A-


    雨絲徹底收進雲層時,歸無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顫。
    他低頭盯著掌心,那裏有半枚淡金紋路隨著心跳明滅,像被春風撩動的麥浪。
    命運書頁的光芒雖已消散,可那種“自己的骨血裏長出了新芽”的感覺卻愈發清晰——他能聽見,在城市的鋼筋森林深處,在每扇亮著燈的窗戶後,有無數細若蚊蠅的命運絲線正在嗡嗡作響。
    “發什麽呆?”玄塵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
    他不知何時蹲在量子塔邊緣,正用沾著煙灰的拇指摩挲陣旗上的雲紋,“你寫了開頭,總得有人讀。”
    歸無抬頭,看見玄塵的瞳孔裏浮著細碎的光——那是他啟動“陣圖解析”時的標誌。
    這位總把玩世不恭掛在臉上的家夥,此刻耳後青筋微微跳動,顯然在壓製暴走的混沌悟性。
    “從哪開始?”歸無問。
    玄塵突然笑了,用陣旗尖端敲了敲自己太陽穴:“你說呢?”
    二十分鍾後,兩人站在中央廣場的噴泉旁。
    正午的陽光穿過玻璃幕牆,在歸無腕間的金紋上折射出虹彩。
    廣場上飄著糖炒栗子的焦香,穿校服的女孩追著氣球跑過,電子屏循環播放著“靈氣指數正常”的提示——這是玄塵特意選的“最普通的人間”。
    “看好了。”玄塵抖開七麵玄鐵陣旗,指尖在旗麵劃出火星。
    歸無認出那是“周天星鬥陣”的簡化版,隻是每道紋路裏都滲著命運書頁的古篆。
    陣旗落地的瞬間,廣場中央的噴泉突然倒卷成柱,水珠懸在半空凝成星圖。
    “這是‘命運共鳴陣’。”玄塵拍掉掌心的灰,“我改了陣眼,讓普通人能感應到自己的命格流動。但火候得你控——太猛會燒穿他們的靈海,太弱……”他瞥了歸無一眼,“就當是給你的畢業考。”
    歸無深吸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體內那粒命運種子在發燙,像握著塊剛出爐的炭。
    當他輕輕吐出“開”字時,指尖金紋突然竄起半寸高的光焰。
    懸在半空的水珠開始震顫,每顆都映出不同的畫麵:穿西裝的男人額角滲汗,盯著水珠裏的自己——那個本該在今晚車禍中喪命的自己正蹲在路邊逗流浪貓;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踮腳去碰水珠,看見十年後的自己穿著白大褂在實驗室笑;賣烤紅薯的老漢突然捂住胸口,水珠裏的他正被兒子攙扶著登上黃山,腳下雲海翻湧。
    “他們在看自己的命。”玄塵靠在噴泉邊,電子煙在指尖明滅,“但不是被灌輸,是被喚醒——就像你當初掀棋盤時,得先讓別人看見棋盤在哪。”
    林初雪的腳步比警報聲還輕。
    她抱著平板電腦穿過人群,黑色風衣下擺沾著方才在警局蹭的咖啡漬。
    當她的因果律視覺掃過廣場時,瞳孔裏的金芒突然暴漲——那些原本像被線牽著的木偶般筆直的因果線,此刻正像被風吹散的蛛網,在半空中打著旋兒重新交織。
    穿西裝的男人的死亡線突然拐了個彎,纏上了流浪貓的尾巴;小女孩的夭折線抽絲剝繭,變成了實驗室裏的試管;老漢的病亡線竟生出分叉,一支通向醫院,另一支通向黃山。
    “這不是篡改。”她對著麥克風低聲記錄,指尖在平板上快速劃動,“是……自主選擇。他們看見了不同的可能,然後自己伸手抓了一條。”
    歸無聽見了。
    他轉頭看向林初雪,正撞見她抬頭時眼裏的光——那是比任何數據都鮮活的震撼。
    “初雪姐,”他輕聲說,“你看到的,和我感覺到的一樣嗎?”
    林初雪愣了愣,突然笑了。
    她把平板轉向歸無,屏幕上跳動著無數亮斑,“你看,這些紅點是原本注定的悲劇節點。現在……”她指尖劃過,半數紅點開始閃爍藍光,“它們在變輕。不是消失,是變輕了。”
    廣場上的喧嘩聲突然高了幾分。
    穿西裝的男人衝去路邊抱起流浪貓,女孩拽著媽媽的手喊“我要當醫生”,老漢抹著眼淚給兒子撥電話。
    玄塵的電子煙掉在地上,他盯著人群,喉結動了動——這個總把“秩序崩壞”當樂趣的家夥,此刻眼底竟浮起幾分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
    “所以你掀棋盤不是為了搗亂。”他突然說,聲音輕得像歎息,“是為了讓別人能自己撿棋子。”
    歸無沒說話。
    他望著那個追氣球的女孩,她的氣球不知何時飄到了噴泉上空,被懸停的水珠托著,映出她未來的模樣——紮著高馬尾,穿著警服,和林初雪站在同一片因果光裏。
    “叮——”
    林初雪的平板突然發出蜂鳴。
    她低頭查看,瞳孔驟縮。
    “玄塵,”她的聲音發緊,“因果線的波動範圍在擴大,已經超出共鳴陣的覆蓋區了。”
    玄塵的陣圖解析狀態瞬間全開。
    他能感覺到,在城市的東南方向,在幽冥層的無間血海邊緣,甚至在歸墟的混沌海裏,有什麽東西被驚動了。
    那些原本沉睡的“道種”開始震顫,那些被汙染的文明殘骸突然抬起頭,那些被天道釘死的命運錨點正在鬆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但最讓他寒毛倒豎的,是一縷若有若無的意識波動。
    它像條滑過指尖的蛇,帶著古老的腐朽味,卻又藏著刺骨的冷——那絕不是天機老人的殘魂,也不是青鸞的火靈。
    “歸無。”玄塵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收陣。現在。”
    歸無被他的緊張驚到,剛要開口,就聽見廣場上的電子屏“滋啦”一聲黑屏。
    所有懸停的水珠同時墜落,濺起的水花裏,有那麽一瞬間,所有人的瞳孔都變成了渾濁的灰——像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林初雪的因果律視覺突然刺痛。
    她看見,在那些剛剛鮮活起來的因果線盡頭,有團黑霧正在凝聚。
    那黑霧裏伸出無數細爪,試探著勾向最近的命運線。
    玄塵的掌心開始發燙——那是陣圖暴走的前兆。
    他盯著東南方的天空,那裏不知何時聚起了鉛灰色的雲,雲縫裏漏下的光,竟帶著血的顏色。
    “有人醒了。”他低聲說,聲音裏的興奮壓不住翻湧的警惕,“而且……盯上我們了。”
    玄塵的指尖在陣旗上掐出青白的印子。
    他能感覺到那道窺視的意識正順著命運書頁的波動攀爬,像條貼著牆根遊走的蛇,鱗片擦過虛空時發出細碎的嘶響。
    歸無說要主動回應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抓住對方手腕——那力道重得幾乎要捏碎腕骨,但觸及歸無掌心傳來的溫度時,又突然鬆了。
    "你知不知道這相當於在混沌海裏點火把?"玄塵的喉結滾動,聲音裏混著某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繃,"那東西要是順著波動纏上來......"
    歸無卻笑了。
    他的金紋從腕間漫到小臂,像被風掀開的金紗,"你說過,掀棋盤是為了讓人看見棋子。"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覆在玄塵手背,"現在隻是......給想撿棋子的人遞把椅子。"
    玄塵的陣圖解析狀態在這一刻出現了刹那的紊亂。
    他望著歸無眼底跳動的光——那不是混沌悟性暴走時的熾烈,而是某種更柔軟、更堅定的東西。
    就像當年他在歸墟裏見過的,被道種啃噬得千瘡百孔的古修士,卻仍用最後一口氣在石壁上刻下"我命由我"四個字。
    "隨你。"玄塵突然鬆開手,退後兩步抄起陣旗,指節卻還是發白,"但要是引來了什麽髒東西......"他沒說完,隻是用陣旗尖端在地麵劃出三道深痕——那是"三重虛掩"的預警陣,"我就把你捆在量子塔頂,用雷劫陣烤三天三夜。"
    歸無閉眼前最後看見的,是玄塵耳後暴起的青筋。
    他能聽見自己命核跳動的聲音,像敲在青銅古鍾上的輕槌。
    當他將意識順著命運書頁的紋路推出去時,先是感覺到一陣刺痛——就像用新生的皮膚去碰碎玻璃。
    但很快,刺痛變成了溫熱,像是有無數細弱的觸感在回應他:菜市場裏總被丈夫打罵的婦人,她的命運線正從"抑鬱自盡"的死結裏抽絲;工地樓頂總說"活夠了"的農民工,他的線尾突然纏上了女兒的作業本;甚至連街角總被路人踢的流浪狗,它的因果線正從"凍死巷口"轉向"被小女孩抱回家"。
    林初雪的平板突然發出蜂鳴,這次不是警報,而是數據流井噴的嗡響。
    她低頭時,瞳孔裏的金芒幾乎要溢出眼眶——那些原本在"被遺忘者"名單裏的紅點,正像被風吹散的灰燼,重新凝成人形。"看這個!"她抓住玄塵的衣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劃動,"三年前失蹤的科研團隊,五年前被係統判定"無氣運者"的孤兒,甚至......"她的聲音發顫,"二十年前被天機閣抹除的"逆命者"陳硯秋——他的名字正在推演盤上重新顯形。"
    玄塵湊過去,看見平板最下方跳出一行血字:【被篡改的命運正在自我修正】。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彎了,"你看,不是我們在改變什麽。"他伸手碰了碰屏幕上重新亮起的紅點,"是他們自己,從被揉皺的紙頁裏,把名字一筆一劃描回來了。"
    廣場上的電子屏"啪"地亮起,恢複播放"靈氣指數正常"的提示。
    穿西裝的男人抱著流浪貓從他們身邊經過,朝林初雪點頭致意時,眼底帶著從前沒有的清亮;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拽著媽媽跑過,脆生生喊著"我要當醫生",聲音裏滿是底氣。
    玄塵的電子煙不知何時滅了,他望著這些人,突然想起自己剛轉世時見過的人間——那時的因果線像鐵鏈,鎖得每個人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叮——"
    這次是歸無發出的輕響。
    他的金紋已經漫到了脖頸,整個人像浸在蜜色的光裏。"它回應了。"他睜開眼,眼底映著某種玄塵從未見過的東西,"不是惡意,是......好奇。
    像有人隔著窗戶看我們搭積木,想知道最後能堆多高。"
    玄塵的陣圖突然自行震顫。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的天空——那裏的鉛雲不知何時散了,露出一片洗過的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但在雲層深處,他分明看見有什麽東西動了動,像是沉睡的巨獸翻了個身。
    林初雪的因果律視覺突然刺痛。
    她看見那些剛活過來的因果線盡頭,原本凝聚的黑霧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若無的銀邊——像被重新裝訂的書頁,露出了原本的燙金紋路。"他們......"她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他們的命運線,開始自己生長了。"
    歸無舉起手,一片光蝶從他掌心飛起,停在小女孩的發梢。
    女孩仰頭去抓,光蝶卻輕輕落在她手心裏,變成一顆極小的金粒。"這是......"她困惑地抬頭,卻見歸無對她眨了眨眼。
    "是種子。"玄塵突然說。
    他不知何時點燃了新的電子煙,煙霧在陽光下散成細霧,"等他們自己把種子養大,就是真正的......"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真正的"人"了。"
    廣場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糖炒栗子的焦香掠過眾人。
    林初雪的平板再次震動,這次彈出的是天機閣的緊急通訊:【推演盤異常:檢測到372個"被抹除者"回歸,建議啟動"天命修正"】。
    她抬頭看向玄塵,後者正叼著電子煙笑,眼尾的細紋裏全是挑釁。
    "要關嗎?"她晃了晃平板。
    玄塵吐了個煙圈,煙圈在歸無的金紋裏打了個轉,"關?"他的聲音裏帶著點痞氣的慵懶,"讓他們看看,被鎖了千年的棋盤,到底能彈出多少顆棋子。"
    歸無突然抬頭。
    他望著雲層深處,那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像星辰墜落後的尾光。"玄塵。"他輕聲說,"剛才回應我的......"
    "我知道。"玄塵的陣圖解析狀態突然收得幹幹淨淨,他拍了拍歸無肩膀,"比係統深,比天道遠。
    但現在——"他衝林初雪挑眉,"該去天機閣看看了。
    那些老東西的推演盤炸了,總得有人去收個尾。"
    林初雪低頭看了眼平板上跳動的紅點,又抬頭看了看廣場上鮮活的人群。
    她突然笑了,把平板塞進風衣內袋,"走啊。"她說,"我倒要看看,他們的"天命修正",能不能修正得了人心。"
    三人轉身走向廣場出口時,那個追氣球的女孩突然跑過來。
    她舉著剛才那粒金粒,眼睛亮得像星子,"大哥哥,"她奶聲奶氣地問,"這個,能種在我心裏嗎?"
    歸無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當然。"他說,"等它發芽了,你就能自己決定,要開什麽顏色的花。"
    女孩蹦蹦跳跳跑遠後,玄塵突然停住腳步。
    他望著女孩的背影,又抬頭望向雲層深處——那裏的銀邊更亮了,像有人正隔著無數層時空,輕輕掀起命運書頁的下一章。
    "要變天了。"他低聲說,聲音裏沒有恐懼,隻有近乎期待的興奮,"但這次......"他側頭看向歸無和林初雪,眼底的光比任何陣圖都亮,"是我們自己掀的瓦。"
    命運書頁的波動仍在擴散。
    在幽冥層的無間血海邊緣,被汙染的文明殘骸突然靜止——它們聽見了某種陌生的、卻又熟悉的聲響,像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像種子破土的輕響。
    在歸墟的混沌海裏,上古神魔的道種開始震顫,那些被封印了億萬年的"自由"二字,正從道種深處緩緩蘇醒。
    而在更高處,在連玄塵的陣圖都無法觸及的維度,有一雙眼睛睜開了。
    那眼睛裏沒有惡意,沒有慈悲,隻有純粹的、近乎孩童般的好奇——它望著人間那簇突然亮起的光,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命運書頁的邊緣。
    喜歡無敵玄塵請大家收藏:()無敵玄塵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