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逸安靜地看著她，沒有出聲打擾。
    他隻是把自己碗裏的雞蛋，默默地夾到了她的碗裏。
    顧曉寒的動作停住了。
    她抬起頭，眼眶裏那層薄薄的水霧再也藏不住。
    “你……”
    “多吃點，你太瘦了。”
    許逸打斷了她的話，自己則低頭吃了一口麵，仿佛剛才那個動作隻是隨手而為。
    一頓飯，在一種溫馨又甜蜜的氛圍中結束了。
    顧曉寒吃得幹幹淨淨，連湯都喝了半碗。
    她滿足地放下碗筷，打了個小小的飽嗝。
    “我來洗碗。”
    許逸很自然地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不用不用，我來吧，你都做飯了。”
    顧曉寒連忙起身去搶。
    兩個人在小小的餐桌邊推讓著，顧曉寒的手不小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溫暖，也很幹燥。
    兩個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客廳裏隻剩下冰箱運作時輕微的嗡鳴聲。
    顧曉寒能清晰地感覺到，從他手背傳來的溫度，正一點點燙著她的掌心。
    她像觸電一樣，迅速地收回了手。
    “那……那你洗吧。”
    她有些語無倫次，耳根都紅透了。
    許逸看著她窘迫的樣子，低低地笑了一聲，端著碗筷走向了廚房。
    很快，廚房裏又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顧曉寒站在原地，心跳得厲害。
    她看著廚房裏那個忙碌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小小的房子，好像因為他的存在，變得不一樣了。
    不再隻是一個睡覺的容身之所。
    它有了溫度，有了煙火氣。
    有了……家的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也跟著走進了廚房。
    許逸已經快洗完了，正將洗幹淨的碗放進瀝水架。
    “我幫你。”
    她拿起一塊幹抹布，開始擦拭灶台上的水漬。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卻配合得異常默契。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廚房又恢複了整潔。
    許逸洗了手，關掉廚房的燈。
    “很晚了。”
    他轉過身，看著站在他身後的顧曉寒。
    “我該回去了。”
    顧曉寒的心，猛地一沉。
    “哦。”
    她應了一聲，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剛才還滿溢的幸福感，此刻似乎被這句話戳破了一個小口，正絲絲地往外漏著冷風。
    “我送你。”
    她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到玄關。
    許逸彎腰換鞋，顧曉寒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利落的動作。
    她忽然很想說點什麽，想讓他留下來。
    哪怕隻是再多待一會兒也好。
    可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許逸換好了鞋，直起身。
    “那我走了。”
    他看著她，聲音很柔。
    “嗯，路上小心。”
    顧曉寒點了點頭，手卻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許逸拉開了房門。
    樓道裏的聲控燈應聲而亮，清冷的白光照了進來，驅散了屋內的暖黃。
    一股冷空氣也跟著湧了進來。
    他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瞬間，顧曉寒忽然衝動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許逸的身體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片布料被她的手指攥緊，甚至能透過薄薄的衣袖，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帶著一絲顫抖的力度。
    他停下邁出去的腳步，緩緩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樓道裏的白光毫無遮攔地照在顧曉寒的臉上，將她眼底那片孤注一擲的勇氣，還有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慌亂，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還抓著他的衣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空氣裏隻剩下那股從門外湧入的冷氣，還有顧曉寒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
    在許逸疑惑的注視下，顧曉寒忽然踮起了腳尖。
    她閉上眼睛，朝著他湊了過來。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許逸甚至能看清她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長睫毛。
    然後，一個柔軟溫熱的觸感，輕輕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很輕。
    很軟。
    帶著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還有一絲甜。
    隻是一瞬間的接觸。
    顧曉寒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
    她的腳後跟撞到了門邊的鞋櫃，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疼。
    她的臉頰，從耳根到脖頸，已經紅得不像話，像是傍晚最絢爛的火燒雲。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許逸的眼睛，兩隻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節都泛了白。
    完了。
    她腦子裏隻剩下這兩個字。
    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麽。
    怎麽會那麽衝動。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很隨便的女孩？
    會不會被自己嚇到？
    無數個念頭在她腦海裏炸開，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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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逸站在門口，沒有動。
    他沒有立刻離開，也沒有說話。
    樓道裏的聲控燈因為長時間沒有聲音，悄無聲息地滅了。
    門外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隻有屋內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
    顧曉寒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頭頂。
    那視線並不冰冷，也沒有任何責備的意味，卻像帶著某種重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每一秒鍾，都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就在顧曉寒快要被這片沉默逼瘋的時候，她聽到了他的一聲輕歎。
    那聲歎息很輕，卻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緊接著，她看到他抬起了手。
    顧曉寒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身體都繃緊了。
    可是，預想中的推開或者任何別的動作都沒有發生。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然後溫柔地揉了揉。
    他的動作很輕柔，帶著安撫的意味。
    顧曉寒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許逸正低頭看著她，眼神複雜又深邃。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比剛才更多了一絲沙啞。
    “我真的該走了。”
    “宿舍十一點半關門。”
    顧曉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剛才那股衝動的勇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無邊的窘迫和一點點殘存的期盼。
    許逸收回了手。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裏似乎藏了很多話，但他最終什麽也沒說。
    他再次轉過身。
    “早點睡。”
    這一次，他沒有再停留。
    他邁步走進了樓道的黑暗裏。
    “哢噠。”
    房門被他輕輕地帶上了。
    那一聲輕響，像是敲在了顧曉寒的心上，讓她渾身一顫。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剛才還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溫暖又生動的房間，此刻又恢複了往日的空曠與冷清。
    唇上，也仿佛還留著他嘴唇的溫度和觸感。
    她將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裏，肩膀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她沒有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在這寂靜的夜裏，這聲震動顯得格外清晰。
    顧曉寒像是被驚醒了一樣，身體抖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遲鈍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屏幕上亮著一條新消息。
    是許逸發來的。
    隻有簡單的兩個字。
    “到了。”
    後麵還跟著一個月亮的表情。
    顧曉寒看著那兩個字，看了很久很久。
    剛才還混亂不堪的心，像是被這簡短的兩個字瞬間撫平了。
    他沒有因為那個吻而躲著她。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隻回了兩個字。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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