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李沐剛換上丙隊的執法服，就聽見屋外傳來魂幡劇烈震顫的轟鳴。
    他走到窗邊掀開一條縫，隻見血色霧氣中浮現出三朵巨大的黑色蓮台，蓮台上端坐著身披白骨法衣的老者，那是化神期修士特有的代步法器，蓮瓣開合間散逸的威壓讓地麵的碎石都在簌簌發抖。
    “是骨煞、血屠、陰羅三位長老！” 有外門弟子在遠處驚呼，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聽說他們三位聯手布下了‘天羅地網陣’，隻要凶手在宗門境內動用靈力，就會被瞬間鎖定！”
    李沐指尖悄然收緊，甲胄的鐵扣硌得掌心生疼。
    化神期修士的神識覆蓋範圍足有百裏，哪怕他將氣息收斂到極致，也不敢保證能完全避開探查。他注意到三位長老袖口都繡著雙頭骷髏紋，那是魂幡宗刑罰堂的標誌，比執法堂的權力高出百倍。
    “快看東邊的傳訊幡！” 另一個聲音喊道。
    李沐順著方向望去，隻見宗門中央那麵最大的主幡上，突然浮現出猩紅的符文，組成一行丈高的大字：“懸賞斬殺枯骨長老者，賞血靈石三萬、上品魂晶五十枚，另賜《噬魂秘錄》殘卷！”
    “嘶~！”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連化神期長老都出動了，這凶手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聽丙隊的王師兄說，枯骨長老死時連元嬰都被絞碎了，執法堂查了半個月都沒頭緒，才請動刑罰堂的三位老祖宗！”
    李沐不動聲色地轉身，將丙隊令牌別在腰間。
    他故意趿拉著鞋走出石屋，像往常的趙七那樣斜著眼掃視周圍，嘴角掛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痞氣。
    “吵什麽？賞錢再多也輪不到咱們這些跑腿的。”
    旁邊一個瘦高的執法弟子湊過來，壓低聲音道：“七哥，你說這凶手會不會是黑風穀的餘孽？聽說枯骨長老抄他們老巢時殺了不少人。”
    李沐嗤笑一聲，模仿著趙七的語氣啐了口。
    “管他是誰，反正賞錢咱們拿不到。倒是王師兄讓盯的那小子，昨天在西角門露過麵。” 他隨手扯出個無關緊要的名字，成功轉移了話題。
    但眼角的餘光始終留意著空中的黑色蓮台。
    三位化神期長老正呈品字形掠過魂幡林，他們腳下的蓮瓣每一次舒展，都有無數細小的黑色絲線從空中落下，那是 “天羅地網陣” 的探靈絲，能穿透三階以下的隱匿陣法。
    “砰！”
    不遠處突然傳來震響，隻見一位刑罰堂弟子揮手打碎了一間石屋的屋頂，將裏麵瑟瑟發抖的外門弟子拖了出來。
    “搜！所有與枯骨長老有過接觸的，都帶回刑罰堂問話！”
    李沐心中一凜，他記得趙七的冊子上寫過，去年曾替枯骨長老押送過一批血靈石。
    這個細節若被翻出來，恐怕會引來麻煩。他不動聲色地往丙隊駐地的方向挪動，那裏屬於執法堂轄區，刑罰堂暫時還不會插手。
    路過公示欄時，圍滿了探頭探腦的弟子。
    李沐瞥到懸賞令下方新增了一行小字：“知情不報者，視同共犯，廢去修為打入萬魂窟。” 公示欄旁還立著塊黑板，上麵用鮮血寫著已被抓的弟子名單，短短半個時辰就增加了七個名字。
    “七哥，你看這陣勢，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剛才搭話的瘦高弟子湊過來，臉上滿是懼色。
    李沐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用得極大道：“怕什麽？咱們是執法堂的人，隻要管好自己的地盤，誰會來找麻煩？”
    他這話半真半假，既符合趙七蠻橫的性格，又在暗中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輕心。
    說話間，空中的黑色蓮台突然停下，骨煞長老那雙空洞的眼窩轉向魂幡林深處。李沐瞬間屏住呼吸，將靈力壓到最低，那裏正是丙隊駐地的方向。
    黑色蓮台落地時，卷起的氣浪將周圍魂幡吹得倒貼地麵，頂端腐爛頭顱的發絲根根豎起，像是無數隻手在虛空抓撓。
    李沐剛走出石屋三步，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在原地，膝蓋不受控製地向地麵彎折。化神期修士的威壓如泰山壓頂，連他丹田內的九道靈漩都劇烈震顫，差點衝破偽裝。
    “你是丙隊的趙七？” 骨煞長老的聲音砸在耳邊，空洞眼窩中的綠火直直燒向李沐麵門。他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尖縈繞著灰黑色的魂氣，“枯骨死前三月，你替他押送過三批血靈石，對吧？”
    李沐故意讓牙齒打顫，聲音粗啞如破鑼道：“是... 是弟子。但弟子隻是跑腿的，連長老的麵都沒見過幾次...”
    “少廢話。”
    血屠長老突然探出手，五指如鐵爪般扣向李沐天靈蓋。指尖尚未觸碰到皮肉，一股冰冷的魂氣已鑽進識海，像是無數細針在攪動記憶碎片。
    這是化神期修士的搜魂術，比執法堂的盤問要霸道百倍。
    李沐渾身劇顫，冷汗瞬間浸透執法服。
    他死死咬住舌尖，任由趙七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向識海入口。三月押送血靈石時偷偷克扣了三塊，五月替枯骨盯梢內門弟子時趁機勒索了一瓶療傷丹，七月在寒潭外圍接應時因害怕寒氣躲在石洞裏...
    這些瑣碎記憶真實得連細節都清晰可辨，唯獨寒潭底斬殺枯骨的片段，以及為枯骨長老尋找氣運之子的記憶，被他用青銅小鼎的靈力死死鎖在識海最深處，鼎身流轉的古樸紋路將那片記憶裹成鐵球，任由搜魂術如何衝撞都紋絲不動。
    “嗯？” 血屠長老突然皺眉，扣在李沐天靈蓋的手微微用力，“你體內有築基後期的靈力波動，為何要藏拙？”
    識海深處的魂氣突然變得狂暴，李沐眼前陣陣發黑，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啃噬腦髓。
    他強撐著擠出一個痞笑，聲音因痛苦變得斷斷續續：“長... 長老明鑒... 外門弟子弱肉強食，藏點修為... 免得被人搶了差事...”
    這話說得糙，卻符合趙七平日裏貪婪怕事的性子。
    骨煞長老的綠火眼窩轉向李沐丹田處。
    “築基後期... ” 他指尖彈出一道魂氣，掃過李沐經脈，“但這點修為，連枯骨的護體罡氣都破不了。”
    陰羅長老一直沒說話，此刻突然開口，聲音像毒蛇吐信。
    “搜他的儲物戒。”
    李沐心中一緊，不敢反抗。
    儲物戒被魂氣卷到空中，裏麵的東西傾瀉而出。
    三十多塊靈石、三枚壯骨丹、半截生鏽的鐵劍，還有那本記錄 “功績” 的線裝冊子...這些東西都是李沐想讓他們看到的。
    而其它物品都被他提前用隱匿符裹住，藏在了石屋地底，搜魂術能探記憶，卻查不到儲物戒外的藏物。
    血屠長老翻了翻冊子，冷哼一聲：“果然是個隻會克扣外門弟子的廢物。”
    骨煞長老收回綠火視線，似乎失去了興趣。
    “枯骨的魂燈滅時，你正在雪域養傷，有丙隊的假條為證。” 他頓了頓，灰黑色的魂氣在李沐脖頸處繞了一圈，“築基後期殺結丹修士，癡人說夢。但記住，別讓老夫再在丙隊以外的地方看見你。”
    “是是是！” 李沐連忙磕頭，額頭磕在碎石上滲出血珠，語氣裏的諂媚和恐懼恰到好處，“弟子就在丙隊待著，絕不敢亂跑！”
    黑色蓮台再次升起，氣浪將李沐掀翻在地。
    他望著蓮台消失在血色霧氣中，直到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威壓徹底散去，才猛地咳出一口血。識海像是被犁過一遍，陣陣刺痛傳來。
    “三位長老雖沒發現真相，但那句 ‘別在丙隊以外的地方看見你’，分明是留了後手。看來這丙隊駐地，成了明麵上的牢籠”。 李沐擦掉嘴角血漬，眼神冷了幾分。
    他換上趙七那副痞氣的表情，慢悠悠地往丙隊駐地晃去，既然長老們覺得築基殺不了結丹，那他就暫時做個 “沒膽子越界” 的廢物趙七。
    隻是路過公示欄時，他瞥到新增的名單上又多了十二個名字，血色字跡在霧氣中泛著詭異的光。
    雖說他勉強逃過一劫，但接下來的日子，他將會更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