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張老漢殞,喪事從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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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炕上那個老人喉嚨裏最後一聲微弱的“嗬”聲落下,那雙半睜著的、渾濁的眼睛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張老漢,這個在青石村生活了六十餘載、曾經是張家名義上的一家之主、也曾給大兒子一家帶來無盡痛苦和磨難的老人,終於咽下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
死了。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從窗欞破洞處吹進來的、帶著深秋寒意的風,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個逝去的生命奏著一曲不成調的哀樂。
張大山默默地站在炕邊,看著那張因為疾病和痛苦而扭曲變形、此刻卻又因為死亡而顯得有幾分詭異平靜的臉。
他的心裏,空落落的,像是突然被掏空了一塊,卻又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麽滋味。
沒有預想中的解脫和快意。
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悲痛和不舍。
隻剩下一種極其複雜難言的、仿佛塵埃落定般的疲憊和茫然。
這個人,他的父親,就這麽走了。
帶著他一生的偏執、自私、懦弱和或許還有那麽一絲絲不為人知的悔恨或不甘。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張老漢”這個人了。
而他張大山,與這個原生家庭之間那份最根本的、血緣上的聯係,似乎也隨著這個生命的逝去,而變得更加淡薄和疏離。
“老......老頭子你......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
短暫的死寂之後,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張婆子那一聲如同杜鵑泣血般淒厲的哭嚎。
她像是突然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般,猛地撲到炕邊,抓住張老漢那隻早已冰涼枯瘦的手,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俺的命怎麽這麽苦啊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看看啊”
“老頭子一輩子沒享過一天福臨到老了還遭這份罪”
“如今他走了......留下俺們孤兒寡母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她的哭聲,一半是出於對老伴離世的悲傷和對未來生活的恐懼。
另一半,則是刻意哭給張大山聽的,充滿了暗示和企圖。
劉氏也立刻配合著,用袖子捂著臉,發出一陣陣壓抑著的、假惺惺的抽泣聲。
她那雙三角眼,卻透過指縫,一眨不眨地盯著張大山,觀察著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張二狗則像是真的被嚇傻了,呆呆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隻有鐵牛和石頭,默默地站在父親身後,神情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出早已在他們預料之中的“生死大戲”。
張大山沒有理會張婆子和劉氏的哭鬧。
他隻是麵無表情地,走上前,伸出手,輕輕地將張老漢那雙未能瞑目的眼睛合上。
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了他那張因為痛苦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
然後,他轉過身,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對同樣有些不知所措的鐵牛說道:
“鐵牛,去村裏,請幾位族老過來。”
“就說家裏老人沒了,商議一下後事。”
“是,爹。”鐵牛應了一聲,立刻轉身出去了。
“石頭,”張大山又看向二兒子,“你去一趟鎮上,買一口最普通的薄皮鬆木棺材回來。”
“再扯幾尺最便宜的白麻布,做孝衣用。”
“記住,一切從簡,莫要鋪張。”
“哎,俺知道了,爹。”石頭也領命而去。
張大山這番幹脆利落的安排,讓正在哭天搶地的張婆子和劉氏,都瞬間愣住了。
她們沒想到,張大山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老頭子剛咽氣,他不先跟著一起哭天抹淚,不先商量著如何“風光大葬”,反而直接就安排起了最簡陋的後事?
這這怎麽行?
“張大山。你你個沒良心的。”
張婆子立刻就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張大山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爹屍骨未寒,你就想著怎麽省錢了?”
“薄皮棺材?白麻布?你是想讓你爹死了都不得安生,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嗎?”
“俺告訴你,這喪事,必須得大辦。得請最好的吹鼓手,擺最豐盛的流水席,還得請和尚道士來做法事超度”
“不然......不然俺就一頭撞死在這棺材上,跟你沒完。”
她又開始撒潑了。
劉氏也在一旁煽風點火:“是啊,大哥。爹他老人家一輩子不容易,這最後一件大事,可不能辦得太寒酸了,讓人笑話。”
“再說了,咱們家現在也不缺那幾個錢”她意有所指地瞟了張大山一眼。
“錢?”張大山冷笑一聲,迎上她們貪婪而又怨毒的目光。
“俺家是有幾個辛苦錢,但那是俺一家老小省吃儉用、拚死拚活掙來的活命錢,不是給你們拿來糟蹋的。”
“爹他老人家生前,你們何曾讓他過過一天舒心日子?何曾讓他吃過一頓像樣的飽飯?”
“現在人沒了,倒想起要‘風光大葬’了?做給誰看?給那些看熱鬧的村民看?還是給地下的閻王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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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告訴你們,”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強硬,“這喪事,怎麽辦,花多少錢,都得由俺這個長子說了算。”
“俺的原則就一個——從簡。”
“一口薄棺,一身布衣,幾掛紙錢,村裏鄉親幫忙抬一下,找塊地埋了,就算是全了俺們做兒女的最後一點心意了。”
“至於你們說的那些吹吹打打、大擺宴席的排場,一概沒有。”
“若是你們非要弄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行。錢,你們自己出。俺張大山,一文錢都不會再多拿。”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不留絲毫餘地。
也徹底擊碎了張婆子和劉氏想借著喪事大撈一筆的如意算盤。
“你......你個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啊。”張婆子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張大山,嘴唇都哆嗦了。
“俺......俺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鐵石心腸的畜生啊”
“俺不管。這喪事要是不辦得風風光光的,俺......俺就吊死在你們家新房門口。”
她又開始用自殺來威脅。
“娘,您要是真想下去陪爹,俺也不攔著。”張大山麵無表情地說道,“不過,俺勸您還是想清楚了。”
“您要是真沒了,最高興的,怕不是俺,而是某些等著繼承您那點體己錢的人吧?”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劉氏。
劉氏被他看得心中一虛,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她知道,張大山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她確實打著等張婆子也沒了之後,徹底霸占老宅這點家當的主意。
張婆子被大兒子這番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但她也知道,自己這點撒潑打滾的伎倆,對如今的張大山來說,已經完全不起作用了。
她隻能癱坐在地上,繼續幹嚎著,咒罵著,卻再也提不出任何實質性的要求了。
很快,鐵牛便帶著村裏幾位年長的族老趕了過來。
族老們看到張老漢的慘狀,也是一陣唏噓。
當他們聽張大山說了自己關於“喪事從簡”的安排後。
雖然也有人覺得,作為長子,又是如今村裏數得上的“能人”,張大山如此處理父親的後事,未免顯得有些刻薄和不近人情。
但考慮到張家與老宅之間那早已人盡皆知的恩怨,以及張老漢生前對大房的種種苛待。
再加上張大山那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和如今在村裏的威望。
族老們最終也隻能默認了他的安排。
畢竟,死者已矣。
如何安葬,終究還是人家兒子的事情。
他們這些外人,也不好過多幹涉。
於是,一場原本可能被張婆子和劉氏攪得天翻地覆、花費巨大的喪事。
就在張大山的強力主導下,以一種極其簡單、也極其低調的方式,開始籌備起來。
沒有吹鼓手,沒有流水席,沒有和尚道士。
隻有一口最普通的薄皮鬆木棺材。
幾件用最便宜的白麻布趕製出來的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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