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旱區的漢水之畔，一百台蒸汽水泵如同史前巨獸般日夜轟鳴，將滔滔江水強行抽出，倒灌入龜裂的土地，上演了一幕幕“人定勝天”的壯麗史詩。這震撼人心的消息，通過青石商會的緊急通報網絡，迅速傳遍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也為那些同樣在絕望中掙紮的天南災民，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然而，對於此刻正被無邊無際的洪水圍困在孤島之上的天南百姓而言，“旱”是一個太過遙遠和奢侈的詞語。他們麵臨的，是另一種更為直接、也更為令人窒息的絕望——被水圍困，與世隔絕。
    洪水雖然已經不再上漲，但廣袤的江淮平原，依舊是一片汪洋。無數的村莊變成了星羅棋布的孤島，幸存的災民們蜷縮在屋頂上、土丘上，忍受著饑餓、寒冷與疾病的侵襲，翹首以盼，等待著那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救援。
    傳統的官府救援，在這種大規模的洪澇災害麵前，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普通的木製小船，在湍急而又充滿了各種暗流、漩渦的洪流中，如同漂浮的落葉，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救援的效率，極其低下。往往十天半月，也難以深入到災區的核心地帶。
    許多被困的災民，沒有死於洪水本身，卻最終死於了洪水之後的饑餓、疾病和……漫長等待所帶來的絕望。
    就在這最危急的時刻，一支前所未有的、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鋼鐵艦隊”，終於劈波斬浪，抵達了天南災區的邊緣。
    這，便是由安國公次子張石頭親自坐鎮指揮的——“龍舟”救援艦隊！
    ……
    蘇州府外，曾經的官道碼頭，如今早已被洪水淹沒，隻剩下幾根木樁在渾濁的水麵上若隱若現。
    一支由十幾艘冒著滾滾黑煙、船身由鐵木包裹、船頭高高昂起如同龍首的“怪物”組成的船隊，在一陣響亮的汽笛聲中，逆著湍急的水流，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穩定姿態，緩緩地駛入了這片汪洋。
    “天啊……那……那是什麽船？”
    一個被困在附近一座小山包上的、僥幸存活的地方鄉紳，揉了揉自己因為饑餓而昏花的眼睛，看著遠處那支不需要風帆、也不需要人力劃槳，卻能自行在洪流中穿梭自如的“鐵船”，發出了不敢置信的驚呼。
    “是……是朝廷的……天兵天將來了嗎？”
    他身邊的災民們，也都紛紛跪倒在地，朝著那支充滿了神秘與力量感的船隊，不停地磕頭，口中喃喃自語，以為是見到了傳說中的“河神”座駕。
    旗艦“開拓者號”的甲板之上，張石頭手持著一架由格物院最新研製出的、可以望遠數裏之遙的“千裏鏡”，麵色凝重地觀察著水麵上的一切。
    他的身邊，站著的是早已奉命南下、同樣滿麵風霜的安國公五子、工部營繕郎中張柱子。
    “柱子，”石頭的聲音，因為連日的奔波而顯得有些沙啞，“你繪製的‘泄洪水道圖’，進展如何了？”
    “二哥放心。”柱子指著手中一卷巨大的、畫滿了複雜水文標記的輿圖，“小弟已帶領營造司的學子們，乘小船，冒死勘測了數十處關鍵河道。根據父親大人‘疏堵結合，因勢利導’的原則，我們已經初步規劃出了三條主要的泄洪路線。”
    “隻是……”他麵露難色，“這些路線，都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動用數以萬計的人力，去挖掘、去加固。光靠我們這點人手，根本不可能完成。”
    “人手，不成問題。”石頭放下千裏鏡，眼中閃爍著商人的精明與果決，“我，給你十萬‘大軍’。”
    他指了指船艙裏那些堆積如山的、印著“青石商會”標記的巨大糧袋。
    “這，就是我們的‘軍餉’。”
    “你即刻傳我將令。凡是被我們救援上船的災民，皆可自願加入‘以工代賑興修水利工程營’。凡入營者，不僅本人每日三餐管飽，其家人亦可憑工分，領取雙倍口糧。”
    “我要讓這些曾經的災民，變成我們手中，最龐大、也最渴望重建家園的……建設大軍！”
    ……
    一場水上版的“以工代賑”，以前所未有的規模和效率，迅速在這片澤國之上展開了。
    “龍舟”艦隊，如同最盡職的牧羊犬，開始在這片廣闊的水域中，來回穿梭。
    它們強大的蒸汽動力，讓它們可以無視湍急的水流和複雜的暗流，輕鬆抵達那些傳統舟船根本無法靠近的、最危險的孤島。
    每到一處，船上的士兵和夥計們，便會放下小艇，將那些早已在絕望中等待了數日的災民，一批批地接上大船。
    迎接他們的，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一碗碗熱氣騰騰的、足以驅散所有寒冷和饑餓的……肉粥！
    這是張石頭特意吩咐的。
    他知道，對於這些剛剛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比一碗實實在在的熱食，更能安撫人心，更能凝聚力量了。
    當那些餓得隻剩一把骨頭的災民，捧著那碗香氣撲鼻、帶著肉香的米粥，狼吞虎咽，喜極而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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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對這支“天降神兵”的感激與信賴，便已是牢不可破。
    緊接著，張柱子和他麾下的格物院學子們，便會立刻上前，向這些剛剛吃飽了飯、恢複了些許力氣的漢子們，宣講“以工代賑”的政策，展示那些清晰易懂的工程圖紙。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
    所有被救援的青壯男子，都毫不猶豫地，在報名冊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去為家人，也為自己，掙回一個……嶄新的未來！
    於是，一副奇異而又壯觀的景象，便在這片汪洋澤國之上，上演了。
    巨大的蒸汽龍舟，成了臨時的“兵營”與“指揮部”。
    無數艘征用來的、或者由龍舟拖拽著的小型民船，則成了“運輸船”，將一批批的民夫、工具、以及最重要的糧食，運送到各個被規劃出的施工點。
    那些原本被洪水淹沒的、高聳的堤壩，那些被淤泥堵塞的河道，那些可以作為泄洪通道的窪地……
    到處，都重新出現了人影。
    他們在格物院學子們的指揮下，揮舞著簡陋的工具，呼喊著震天的號子，挖掘著，搬運著，夯實著……
    他們的腳下，是冰冷的泥濘。
    他們的頭上，是尚未完全散去的陰雲。
    但他們的眼中，卻燃燒著熊熊的、名為“希望”的火焰！
    而在另一邊，那一百台剛剛在雲夢旱區大顯神威的“蒸汽水泵”，也通過鐵路和龍舟的接力運輸，有三十台，被緊急調撥到了天南災區。
    它們的作用，不再是“抽水灌溉”。
    而是，反向操作——強力排水！
    它們被架設在那些地勢最低窪、積水最嚴重的區域。
    巨大的鐵管，一端伸入澤國，一端則通向那些剛剛被挖通的、流向大江的泄洪主渠。
    隨著蒸汽機的轟鳴。
    那些盤踞了數十日、仿佛永遠不會退去的滔滔洪水，被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強行抽出，如同百川歸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退卻！
    泄洪，與排水，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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