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聖張大山的“內燃”理論，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平靜湖麵，在“追光”實驗室三位麒麟兒心中，激起滔天巨浪，久久無法平息。
    “以內燃，替代外燃！”
    “以石油，取代煤炭！”
    這一顛覆性構想，宛如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豁然開啟，揭示了一個比“蒸汽時代”更輕便、更高效、更自由的輝煌未來！
    然而，理想豐滿，現實卻往往骨感。
    當最初的狂熱與興奮漸漸退去，一個更根本的難題，如巍峨山脈，橫亙在眾人麵前。
    那便是——石油，究竟在何處？
    青石村，元聖府邸，那副更新無數次的巨大輿圖前。
    安國公府第二代與第三代核心成員，再次齊聚一堂。
    氣氛，不複上次“頓悟”的喜悅，而是帶著幾分麵對未知的凝重。
    “爹，”張石頭率先開口，這位掌管帝國商業命脈的“財神爺”，此刻眉頭緊鎖，滿臉為難。
    “您說的那種‘一點就著’的石油，兒子曾在西域商隊口中，略有耳聞。”
    “他們說，在那黃沙漫天的大食之地，確有一種‘黑火油’，黑色粘稠，遇火即燃。”
    “其威力，比咱們的‘猛火油’，還要強上數倍。”
    “但……”他無奈地攤手，“那地方，實在太遠。”
    “隔著千山萬水，戈壁大漠，即便運回一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難解‘工業化’之渴。”
    “是啊，爹，”張鐵牛甕聲甕氣地附和，“兒子查了工部所有典籍，大寧本土關於石油的記載，少得可憐。”
    “隻有西南邊陲的誌怪雜記中，提過某地‘鹽井’內，偶爾滲出可點燈的‘濁油’。”
    “但其量，微乎其微，怕是連念祖那台‘鐵疙瘩’內燃機，塞牙縫都不夠。”
    一個在遙遠境外，一個僅存零星記載。
    這幾乎是個無解的死局。
    難道，剛踹開的技術天花板，因原料問題，便要重新關閉？
    就在眾人愁眉不展之際，一個默默站在角落的黝黑少年，眼神明亮，突然開口。
    “祖父，”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與稚嫩年紀不符的沉穩與自信。
    “孫兒以為，石油，就在咱們腳下。”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平日沉默寡言的少年身上。
    他便是張柱子之子，張固基。
    他未繼承父親的“營造”天賦，卻對廣袤土地與山川地理，懷有近乎癡迷的熱愛。
    他是個地質天才！
    他未曾在京城格物學院聲名鵲起，而是自幼隨皇家營造司勘探隊，走遍帝國山河。
    他的足跡，踏過北境雪原；他的雙手，摸過東海礁石。
    他的眼中，不是繁華都市與精巧機械，而是山川走向、岩石紋理、河流變遷……
    以及那隱藏在大地深處的古老秘密。
    “固基？”張大山看著這個另類卻寄予厚望的孫子，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致的微笑。
    “哦？你說說看，石油在何處？”
    張固基上前，伸出手指，在輿圖上帝國最荒涼的西北之地，緩緩畫了個圈。
    “就在這裏。”
    他的聲音平靜，卻充滿源於“格物”科學的強大自信！
    “這……”眾人愣住了。
    他圈出的地方，是帝國最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
    那裏，除了黃沙、戈壁與終年不化的雪山，隻剩遊牧的羌人部族。
    石油，會在那裏？
    “你憑何如此斷定？”張石頭率先質疑。
    “憑這塊石頭。”
    張固基從懷中取出一塊用油布包裹的黑褐色頁岩，毫不起眼。
    “二伯，您看。”
    他將石頭遞到張石頭麵前。
    “此石，三月前，孫兒隨營造司勘探‘西行鐵路’時，在祁連山下玉門之地偶然發現。”
    “看似平平無奇，但若以火灼之……”
    說著，他從燭台取來火折子，點燃石頭一角！
    奇跡發生了！
    那毫不起眼的石頭，竟如浸滿油脂的木炭，“噗”地燃燒起來！
    並散發出與西域商人口中“黑火油”相似的刺鼻氣味！
    “這……石頭能點著？！”
    連穩如泰山的張鐵牛，也驚得目瞪口呆！
    張固基則繼續以地質學的邏輯，闡述驚天推斷。
    “祖父，二伯，大伯。”
    “孫兒在格物學院，讀過祖父批注的《夢溪筆談》。”
    “其中記載，‘鄜、延境內有石油，舊說高奴縣出脂水，即此也’。”
    “而這鄜、延之地，正位於我朝西北。”
    “孫兒又查閱了西南‘鹽井’滲出‘濁油’的記載。”
    “發現所有與‘油’有關之地的岩層，都有共同特征——多由可燃燒的沉積頁岩構成！”
    “孫兒鬥膽推測！”他眼中迸發發現新大陸般的狂熱光芒！
    “這些‘濁油’，或是由億萬年前古老生靈，死後深埋地下，經地心之火熬煉而成的大地之血！”
    “而這種可燃燒的頁岩，便是幹涸的血痂！”
    “有血痂之處，其下必有血脈！”
    “我大寧西北，那連綿數千裏的不毛之地，正是頁岩分布最廣、最厚之處！”
    這一番充滿想象力，卻暗合石油地質學至高原理的“尋龍點穴”之論，如璀璨閃電！
    狠狠劈開眾人心中的最後迷霧！
    他們看著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知識淵博、邏輯嚴密、膽識過人的少年天才。
    眼中露出發自內心的巨大震撼，與無法抑製的無盡驕傲！
    張家後繼有人！
    而且，代代皆為擎天巨擘！
    “好！”張大山率先從震撼中回神！
    他猛拍桌案，眼中充滿前所未有的欣賞與決斷！
    “好一個‘有血痂之處，其下必有血脈’！”
    “好一個張家麒麟兒！”
    他看著這個帶給他驚喜的孫子，聲音洪亮如鍾！
    “固基！”
    “孫兒在！”張固基連忙躬身應道。
    “我今日以元聖之名，命你！”
    “組建一支由格物學院地質司、營造司、化學司頂尖精英組成的‘皇家西部石油勘探總隊’！”
    “我給你人！給你錢！給你調動一切資源的特權！”
    “我隻要你向我、向陛下、向帝國，做出一個承諾！”
    張固基毫不猶豫，單膝跪地！
    他黝黑的臉龐，充滿即將奔赴夢想戰場的無限豪情！
    “請祖父示下！”
    張大山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一年之內！”
    “我要讓那沉睡億萬年的‘大地之血’！”
    “在你手中……”
    “為我大寧……”
    “重新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