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胸腔裏那幾乎要跳出來的狂亂心跳。手指小心翼翼地解開了係在袋口的皮繩——將袋口朝下，他輕輕一抖。
    咚……咚……咚……十幾聲沉悶而古怪的輕響，在寂靜無聲的木屋裏，顯得格外清晰、格外引人。十幾顆或大或小的東西，骨碌碌地滾落到桌麵上，穩穩地停在他預先鋪好的一塊幹淨獸皮墊子上。
    林末的目光瞬間緊緊鎖定了它們，忍不住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這……果然不是普通的種子！
    它們的大小差異明顯，最大的差不多有他拇指指甲蓋那麽大，最小的也有黃豆粒般。形狀更是千奇百怪，沒有一顆是規規矩矩的橢圓或圓形，全是棱角分明、造型奇特的模樣。有的看起來像是飽經風霜、被無數歲月激流衝刷磨礪過的古老石子；有的則仿佛是斷裂、幹枯、甚至已經徹底石化的樹根碎片，粗糙的表麵上，似乎還殘留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遠古的印記。顏色呈現出一種深沉得幾乎沒有任何光澤的暗褐色，濃鬱到接近純黑，仿佛能吸收掉周圍所有的光線，看起來既厚重又內斂。然而，最讓林末感到震撼和驚異的，是它們粗糙不平的表麵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極其複雜、細密到令人眼花的紋路！那些紋路仿佛是天地自然生成，絕非人工可以雕琢而成，它們深邃難辨，乍一看似乎雜亂無章，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古老而玄奧的韻律，像極了天地初開時留下的原始符文，又像記載著生命最本源、最核心秘密的古老印記。盯著這些紋路看久了，甚至會感到一陣眩暈恍惚，腦袋隨之發沉。
    林末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輕輕觸碰了一顆最大的“種子”。觸感冰涼，但不是那種令人不適的陰邪寒意，而是一種帶著大地泥土與岩石特有的厚重感，一種深沉、古老的涼意，仿佛直接從大地最深處傳來，承載著難以言喻的歲月滄桑。他嚐試著調動練氣中期的力量，用手指捏了一下，種子紋絲不動，堅硬得簡直像塊傳說中的神鐵！拿在手裏，重量也遠超同等體積的普通石塊或木頭，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手心，仿佛握著一塊小小的山巒。
    他小心翼翼地將靈識探入其中，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感受不到絲毫的靈氣波動，更別說穿透那堅硬得令人絕望的外殼了。靈識隻能模糊地察覺到其內部結構極端致密、複雜到了極致，仿佛真的內蘊著一個自成一體、微縮的小世界。
    “表麵上看，確實就跟那漢子說的一樣，徹底死透了的頑石一塊……”林末在心裏低聲嘀咕著，但懷中神秘玉簡之前那異常強烈到驚心動魄的反應，卻無聲地、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事實絕非這般簡單。
    沒有任何遲疑，他立刻取出一直貼身放著的神秘玉簡，將其輕輕地觸碰在了其中一顆種子上。
    嗡——！
    刹那間，神秘玉簡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激活，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耀眼奪目的光芒瞬間充盈了整個木屋，強烈到幾乎令人無法睜開眼睛！緊接著，一股浩瀚、蒼茫、古老到仿佛跨越了無盡歲月長河、親眼見證了天地最初形態誕生的磅礴生命氣息，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洪荒巨獸終於被喚醒，帶著震懾人心的威壓，從那顆看似死寂的種子裏轟然噴薄而出！這股力量通過神秘玉簡，毫無阻礙地湧入林末的心神，與他產生了極其劇烈、幾近實質的共鳴！
    林末隻覺得腦海裏“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心神都因此而劇烈震蕩！那股磅礴到無法形容的氣息，甚至將他的身體衝擊得連連向後退了幾步！在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開天辟地的原始景象，看到了萬物從混沌中掙紮誕生的畫麵，看到了參天古木如何將億萬根係紮入大地深處，瘋狂汲取力量，最終生長壯大的無上偉力！那是一種遠超他現有認知極限的、最為根源、最為純粹，強大到僅僅是感知到一絲，就足以令人心悸窒息的生命力量！
    “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林末駭然失色，盡管渾身因為那股恐怖力量的衝擊而微微顫抖不已，但他的雙眼中，卻燃燒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極度的激動！
    那股驚天動地的劇烈共鳴隻持續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便仿佛潮水退去一般，迅速地、無聲無息地重新深藏於種子內部，恢複了那種古井無波、死寂沉沉的偽裝狀態。神秘玉簡的光芒也隨之迅速暗淡下來，但它依舊保持著微弱的震動和溫暖的觸感，仿佛仍在回味著剛才那場靈魂深處的共鳴。同時，它向林末傳遞來幾個模糊不清，卻又字字千鈞、分量十足的意念：“大地……根基……古老……潛力巨大……喚醒極難……需要海量……土木本源……本源……”
    林末強行按捺下心頭翻騰的驚濤駭浪，竭盡全力地消化著神秘玉簡傳遞來的這些零碎卻關鍵的信息。他立刻捧起剛剛買到的《百草詳解》玉簡，幾乎是懷著一種近乎狂熱、急切到極點的心情，開始瘋狂地翻查起來。他將手中怪異石子的外形、特征、手感、重量，乃至剛才從神秘玉簡中感受到的那股磅礴生命氣息，都作為線索，與玉簡中描繪的三百七十餘種靈植、以及藥用菌類和礦石的詳細介紹一一仔細對照，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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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幾乎將整部《百草詳解》玉簡翻了個底朝天，指尖因為快速翻動而有些發麻，腦海裏全是各種靈物的圖譜和介紹。最終，在玉簡末尾一個很不顯眼、甚至需要仔細尋找才能發現、標注著“上古異種傳說）”的小小章節裏，他找到了極其簡短、語焉不詳，卻足以解答一切困惑的幾句話：
    “地脈靈根種，傳聞為上古洪荒時期流傳下來的奇特異種，往往生於大地靈脈最核心凝聚之處，或伴隨先天靈根一同誕生。其形似頑石，分外沉重堅硬，內裏蘊含著無上純粹的土木本源之力，然常人視其為死物。其壽元綿長無盡，難以估算，但一旦陷入深層沉寂，幾乎無法自行蘇醒。若能以大機緣、付出大毅力，並投入海量本源之力加以喚醒培植，方有可能令其複蘇，長成通天徹地、溝通天地規則的神木，甚至結出蘊含大地道韻的無上奇果，擁有改天換地之效……然其真正的喚醒之法早已在漫長歲月中失傳，縱有遺種流傳至今，也與尋常頑石無異，僅停留在傳說層麵……唯有與大地本源高度契合，或是身負一絲上古血脈之人，才有一絲可能感知到其隱藏的存在……”
    地脈靈根種！上古洪荒異種！通天神木！改天換地！
    林末看著玉簡中這些充滿傳奇色彩的字眼，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一種難以置信的眩暈感襲來，心髒再次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劇烈跳動起來，仿佛要衝破胸膛！雖然僅僅是傳說中的寥寥幾句描述，但玉簡對地脈靈根種外形、特性的描繪，與他手中這十幾顆怪異石子的所有特征，以及神秘玉簡之前那驚天動地的強烈反應，還有剛才傳遞來的那些模糊卻指向明確的意念——大地、根基、古老、潛力、喚醒困難、海量、土木、本源——所有的一切，簡直是天衣無縫地契合，完全吻合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他……他竟然隻付出了區區五塊下品靈石，就從一個看起來窮困潦倒、如同街邊乞丐般的邋遢漢子手裏，買到了這種隻存在於古老傳說之中、甚至被認為早已失傳的上古異種？！這哪裏是什麽小機緣？這簡直是比憑空發現一條大型靈石礦脈還要令人難以置信、價值無法估量的天賜造化！
    然而，極致的狂喜和震撼之後，一股冷靜，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感覺迅速湧上心頭。玉簡中寫得清清楚楚：地脈靈根種的喚醒之法早已在漫長歲月中失傳，這意味著，哪怕自己手裏握著這種傳說中的無上至寶，在缺乏正確方法的情況下，它多半也隻能像王掌櫃說的那樣，當一塊普普通通的頑石來對待。而且，喚醒它所需要的條件，更是像一座座高聳入雲、幾乎無法逾越的大山——“海量純粹的土木本源之力”、“極為漫長、需要付出極大的耐心和精力去溫養”，甚至還需要“大機緣、大毅力”，以及那個模糊不清、充滿未知數的“先天”條件。不過，玉簡中也提到，隻有與大地本源高度親和，或者身具一絲上古血脈之人，才有可能感知到地脈靈根種隱藏的存在，這一點倒是解釋了他為什麽能夠發現這個連賣主都當成垃圾的寶物。
    “‘海量純粹的土木本源之力’？”林末緊緊皺起了眉頭，心裏犯起了難。他現在修煉所依靠的青木草精氣，雖然純粹，雖然蘊含生機，可要說“海量”……那簡直是杯水車薪，完全是兩個概念。更要命的是，喚醒它還需要土屬性的本源之力，這玩意兒上哪兒去找？而那個“先天”二字，更是像蒙著一層濃稠的迷霧，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從何入手。
    看來，想要真正喚醒這些傳說中的上古異種，讓它們煥發新生，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恐怕是一個極其漫長、甚至以他目前練氣期的微末力量根本無法企及的過程。這些地脈靈根種，更像是一個遙遠得幾乎無法觸及的巨大潛力，而非能立刻轉化成實力的資源。
    思索了良久，權衡了利弊，林末最終決定將這個驚天動地的發現深埋心底，絕對不對任何人泄露分毫。他小心翼翼地從中挑選了一顆體積最小、神秘玉簡感應中內部結構似乎相對“簡單”一些的地脈靈根種，作為他長期嚐試喚醒的目標，打算在未來的漫長歲月中，看看能否通過不斷的嚐試和積累，摸索出哪怕一絲半縷關於喚醒它們的線索來。
    他沒有敷衍，特意找來一個更大的瓦盆，不再隻簡單地填入腐殖土。而是在盆底鋪上了一層從溪邊精心挑選回來的、富含水汽和礦物質的各色鵝卵石，中間則用大量鬆軟的竹葉土、摻雜了極少量青木草燃燒後的灰燼，甚至將一些普通的岩石用石臼仔細研磨成細膩粉末混入其中，力求盡可能模擬一個更接近自然環境、也更富含能量的“家”。做完這一切，他才萬分小心地將那顆選定的地脈靈根種埋入其中，深度適中，並用過濾處理過的純淨溪水徹底澆透。
    做完這些，林末將神秘玉簡輕輕地放在瓦盆邊緣，閉上眼睛，調動體內微弱的生機能量，緩緩地輸入瓦盆中的土壤，嚐試著建立一個持續而穩定的溫養循環，就像對待一個尚在繈褓中、需要傾注所有耐心和愛心去悉心照料的嬰兒。他似乎感覺到種子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模糊的“渴望”或“舒適”的意念，仿佛對這種生機能量有那麽一絲微不可察的感應，但這距離真正的蘇醒，依然是遙遠得幾乎看不到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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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罷，就當是一個漫長的、充滿希望的投資吧。”林末將心中那種立刻看到奇跡、急於求成的念頭強行放下。他將這盆看起來毫不起眼、卻承載著巨大潛力的“盆栽”，放在了木屋內采光最好、同時也是最為隱蔽安全的位置，打算從今往後，每天都擠出一絲心神和生機能量來溫養它。他心中默默想著，看看時光流轉，自己修為精進，閱曆增長，是否真的能有那麽一天，親眼看到這傳說中的上古種子，在他手中煥發出新的生機，長成那改天換地的通天神木？
    至於剩下的十幾顆地脈靈根種，則被他用幹淨的玉蘭樹葉小心翼翼地層層包裹好，與那筒他給自己留的最後退路——極品靜心草一起，藏在了小木屋最隱蔽、最安全的地方。那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他未來巨大潛力的寄托，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閃失。
    處理完這突如其來的、令人狂喜又有些苦澀的巨大驚喜，林末的心神重新回到了眼下最實際、最緊迫的修煉計劃上。眼下，最要緊、最踏實、也是最能把握的事情，是將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掌握的煉丹知識，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實力！——煉製出聚氣丹，穩步提升修為！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煉製聚氣丹所需的一切物品，如今他都已準備妥當：詳細可靠、反複溫習過的丹方；所有經過精心炮製、按照份量準備好的輔助材料；最關鍵的主藥靈穀精粉；大小合適、經過改良的青銅丹爐；火力穩定純淨、毫無煙塵的靈炭；以及這段時間他投入巨大精力潛心苦練、對凡火已經有了初步掌控力的控火技巧。
    所有條件，如今都已完全齊備！
    是時候了！是時候開始他修行生涯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煉丹嚐試了！
    他重新翻開那本《煉丹初要》玉簡，將其中關於聚氣丹煉製的每一個環節、每一個字眼，仔仔細細地又溫習了一遍。從每一種材料精確到毫厘的份量配比、投料的順序和時機，到不同階段火焰大小和溫度的控製要點，乃至煉製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各種失敗征兆和相應的應對之法，所有的細節都在他腦海中像過電影一樣，反複清晰地推演模擬著。
    然後，他將那個沉甸甸、帶著歲月痕跡的青銅丹爐，穩穩當當地安放在那個經過他精心改良加固的灶膛上。又按照玉簡中給出的份量建議，將煉製第一爐丹藥所需的各種材料，一份一份地用他自己親手用竹子削成的小巧藥匙，精確無比地稱量好，一絲不苟地分門別類擺放在旁邊的石板上，隨時準備按照步驟投入丹爐之中。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得無比細致，每一個環節都力求達到完美，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馬虎和差錯。這既是煉丹本身極為嚴格、不容有失的要求，更是他對待這條充滿未知與艱辛的修行之路，對待自己來之不易的命運，所懷有的那種最虔誠、最認真的態度使然。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讓激蕩的心緒逐漸平複，強迫自己進入一種心如止水、古井無波的平靜狀態。他將幾塊大小適中的靈炭放入灶膛，然後取出火折子，“嗤”的一聲輕響，點燃了預備好的引火枯草。
    一簇橙紅色的火焰應聲而起，帶著蓬勃的生機，很快便引燃了下方的靈炭。與尋常的木柴燃燒截然不同，靈炭燃燒時，沒有絲毫惱人的煙氣和劈啪聲，火焰呈現出一種穩定而明亮的淡黃色，散發出的熱量也更加純粹、均勻，仿佛真的蘊含著一絲淡淡的、溫和的靈性光芒。
    林末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心神都完全集中在了眼前的青銅丹爐上。他的目光緊緊追蹤著丹爐外部溫度的細微變化，心神則通過神秘玉簡那種奇妙的聯係，感知著爐內熱量的傳導、滲透以及在各種材料之間的分布和反應。他的雙手穩定而精確地控製著灶膛的風門，小心地調整著靈炭的位置和數量，開始了煉丹過程中至關重要的第一步——溫爐。
    溫爐……投料……提純……融合……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都將是在火焰刀尖上進行的危險而精密的舞蹈，是決定這一爐聚氣丹能否成功誕生的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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