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時，小竹正盯著護士站台曆上的日期——2003年4月17日。這是母親遇害前三天，也是她原本應該出生的日子。身旁的護士正在整理輸液架，胸牌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林曉竹。
    "這不可能..."小竹攥緊口袋裏的玉佩，金屬棱角硌著掌心。鏡子裏倒映的容顏與自己分毫不差，可記憶中母親臨終前染血的指尖，分明曾觸碰過這個女人的臉。
    走廊盡頭傳來滑輪床的響動。小竹閃身躲進消防通道，看見兩個護工推著輪椅經過。輪椅上的人蓋著藍白條紋毯子，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鳳凰胎記正在滲血。
    "30號實驗體出現排異反應。"護工甲對著對講機說，"準備b方案。"
    小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躡手躡腳跟到太平間後門，聽見金屬門鎖轉動的哢嗒聲。濃重的福爾馬林味道撲麵而來，停屍櫃的金屬把手凝結著水珠。
    "你果然會來。"母親的聲音從陰影裏浮起。她坐在解剖台邊緣，蒼白的腳踝垂在台沿，左手腕的縫合線還泛著新鮮的紅痕。
    小竹衝過去時被橡膠手套絆了個趔趄。母親胸前的病號牌寫著"林曉竹"，出生日期卻是1983年——整整比她早二十年。
    "他們用我的基因培育了上百個克隆體。"母親扯開病號服，心口位置縫合著暗紅色的組織，"每次輪回都會更換容器，但這次他們用了我的臉。"
    解剖刀落地的脆響驚醒了小竹。她後退時撞翻了標本架，福爾馬林溶液潑在瓷磚上，浸泡著幾枚青銅釘。釘帽上的饕餮紋在液麵搖晃，與記憶中鎮魂釘的紋路完美重合。
    "你父親沒告訴你嗎？"母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手術縫合線勒進皮膚，"所謂玄女計劃，不過是醫院地下三層那個培養艙裏的活體實驗。"
    頂燈突然熄滅，應急出口的綠光裏浮動著塵埃。小竹感覺後頸發燙，鳳凰圖騰在皮膚下遊走成灼熱的脈絡。母親驚恐的尖叫卡在喉嚨裏——小竹的手正按在解剖台邊緣，那些浸泡標本的玻璃罐突然同時炸裂。
    水流漫過腳踝時，小竹聽見此起彼伏的警報聲。母親推著她往安全通道跑，手術刀在掌心割出血痕："去檔案室找1999年的捐贈記錄，那些嬰兒...都是..."
    頂樓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小竹衝進樓梯間時，看見穿白大褂的身影從天台墜落。夜風掀起文件的一角，泛黃的紙頁上印著"絕密·克隆體培育計劃"，編號欄的墨跡還未幹透。
    "別碰那個！"母親拽住她胳膊。小竹這才發現文件邊緣粘著暗紅色組織，顯微鏡下的細胞樣本正在瘋狂分裂。
    晨光刺破雲層時，她們蜷縮在洗衣房的烘幹機後麵。小竹用酒精棉擦拭著掌心的傷口，血漬在不鏽鋼台麵上暈開詭異的紋路。母親正在翻看偷來的病曆，突然渾身顫抖著指向某頁。
    "看這個。"她指著腦部ct影像，灰白色團塊在額葉位置形成鳳凰形狀，"他們不是在培育容器，是在製造寄生體。"
    走廊突然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小竹掀開洗衣籃蓋子，發現上百件病號服浸在血水中。母親扯下護士服胸牌塞進她手心，金屬牌背麵刻著"林曉竹"的拚音縮寫。
    "往東側樓梯跑，密碼是手術室排班表的日期。"母親將染血的聽診器塞進她口袋，"如果遇到穿黑風衣的人，記住他們的袖扣是雙鶴圖案。"
    小竹撞開防火門時，濃煙已經漫到膝蓋。她貼著牆根下滑，看見消防噴淋頭噴出的水柱裏漂浮著帶編碼的試管。某個瞬間她與鏡麵倒影對視，那張與自己相同的臉正在血汙中微笑。
    地下車庫的卷簾門被液壓杆頂起時，朝陽正刺破濃霧。小竹蹲在奔馳車後座，看著母親的白大褂消失在門診大樓拐角。車載廣播突然插播緊急新聞：市立中心醫院發生不明傳染病，所有人員禁止出入。
    儀表盤上的玉佩突然發燙。小竹摸出偷來的門禁卡，金屬卡麵上鐫刻的"林青陽"三字硌著掌心。這是父親的名字，可記憶裏那個總在深夜修改病曆的男人，此刻應該正在二十公裏外的殯儀館處理屍體。
    手機震動起來時，小竹差點摔了車鑰匙。屏幕顯示"林青陽"來電，背景音裏傳來手術器械碰撞的脆響。
    "別相信你看到的一切。"父親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1999年捐贈記錄在...啊！"通話突然中斷，最後半秒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地下車庫突然陷入黑暗。小竹摸出打火機照亮駕駛座，真皮座椅夾層裏露出半張照片。二十歲的林青陽抱著嬰兒站在青銅鼎前，鼎身銘文與鎮魂釘上的刻痕如出一轍。
    火光搖曳中，她看見副駕駛座底下的陰影在蠕動。沾滿機油的手突然抓住她腳踝，小竹反手將打火機砸向對方麵門。火苗竄起的瞬間，她看清那人戴著雙鶴袖扣的皮手套，袖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鳳凰胎記。
    引擎突然轟鳴，擋風玻璃外傳來撞擊聲。小竹撲向駕駛座時，看見母親的白大褂在車流中翻飛。後視鏡裏，那輛黑色奔馳正撞破停車場欄杆，車載廣播裏循環播放著緊急疏散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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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擋風玻璃時，小竹終於衝出醫院地庫。她將車停在老城區早點攤前，攤主正在炸油條的滋滋聲裏哼著黃梅戲。油鍋升騰的熱氣中，她看見自己倒影裏的鳳凰胎記正在褪色。
    "姑娘吃早飯啊？"老板娘遞過豆漿碗，袖口露出雙鶴刺繡，"林醫生今早說你該去檔案室..."
    小竹突然捂住嘴衝進後巷。晨霧中有個穿環衛製服的老太婆正在焚燒文件，火堆裏隱約可見"克隆體"和"記憶清除"的字樣。她剛要上前，老太婆突然轉身，竹製掃帚柄上纏著帶編號的注射器。
    "跑吧孩子，跑到火葬場後麵..."老太婆的嗓音突然變成年輕男聲，"你爸在冷庫等你。"
    小竹撞開醫院後門的瞬間，冷藏車正在卸貨。裹著防凍毯的"屍體"突然睜眼，那人耳後的芯片接口閃著紅光。她反手將玉佩拍在對方額頭，冰霜順著接觸麵蔓延，露出皮膚下蠕動的金屬絲。
    "果然是你。"冷藏車司機摘下墨鏡，左眼換成義眼，機械傳動聲在口腔裏哢哢作響，"三百次輪回，你每次都會毀掉培養艙。"
    小竹後退時踢翻了液氮罐。白色寒霧升騰間，她看見司機風衣內側繡著雙鶴圖騰，袖扣是青銅釘形狀。記憶突然閃回暴雨夜的車禍現場，那個從變形車門裏爬出來的男人，胸前別著同樣的鶴形徽章。
    "你父親用我的骨灰養蠱！"司機砸碎車窗跳出來，機械手指彈出數根青銅釘，"現在該你償還了！"
    液氮凍住的地麵突然開裂，小竹在冰麵上滑倒時，玉佩磕在消防栓上迸出火星。青煙升起處，她看見父親三年前寫在病曆本上的字跡：記憶重塑第三百次失敗，建議啟動最終清除程序。
    冷藏車門突然自動彈開，二十具"屍體"整齊坐起。他們的脖頸後都有手術切口，露出連接神經束的金屬接口。小竹突然明白母親為何總在深夜修改病曆——那些病曆本根本是實驗日誌。
    當第一根青銅釘襲來時，小竹抓起液氮罐砸向地麵。白霧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機械關節在極寒中卡死。她趁機撞開安全通道，卻在樓梯間撞見抱著文件的女護士。
    "林醫生讓你去b3冷藏庫。"護士的聲音帶著哭腔，胸牌照片是三天前的自己，"他說必須在你變成她們之前..."
    文件袋滑落時露出"1999年捐贈者名單"，第一個名字被紅筆圈出：林青陽實驗體001號）。小竹突然想起殯儀館那個暴雨夜，父親渾身濕透地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己衝進火化間，背後是衝天火光。
    "快走！"護士突然扯開護士服，心口位置嵌著微型信號發射器，"他們在用腦電波幹擾你的記憶！"
    小竹撞開b3冷凍庫的瞬間，寒氣凍住了呼吸。成排的液氮罐貼著"記憶樣本"標簽，父親的身影出現在最深處。他正在往培養艙裏安裝青銅釘，艙體玻璃映出上百個"小竹"沉睡的臉。
    "爸？"小竹的聲音在顫抖。
    男人轉身的刹那，左眼變成機械義眼。他手中的青銅釘泛著幽藍光澤："你終於來了，第30號。"
    冷凍庫的警報突然炸響。小竹看見培養艙裏的"自己"正在蘇醒，她們的鳳凰胎記滲出金色液體，在艙壁上蝕刻出二十八宿圖。父親突然掐住她脖子按在液氮罐上，機械手指嵌入皮膚："最後一次機會，把玉佩給我。"
    劇痛中，小竹摸到口袋裏的打火機。火焰竄起的瞬間，她看見父親風衣內側的編號：x1999。那是母親病曆本上缺失的捐贈者編號。
    液氮罐爆裂的巨響中，小竹將燃燒的玉佩按在父親胸前。機械心髒在烈焰中停跳時，所有培養艙同時迸裂。記憶如潮水湧來——七歲那年偷看的不是祠堂秘事，而是父親在停屍房往培養艙注入藍色液體；母親難產時流的血，染紅了實驗台下成堆的胚胎標本。
    晨光穿透破碎的玻璃穹頂時，小竹跪在液氮殘液裏。那些"自己"正在蒸發，金色的血霧在空中凝結成鳳凰形狀。地下車庫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消防噴淋頭開始噴水，水流衝走了所有液氮痕跡。
    當警笛聲響起時，小竹撿起父親的風衣。內側口袋裏有張泛黃的合影：年輕的林青陽抱著嬰兒站在青銅鼎前，鼎身銘文清晰可見——"祭品廿九，戊寅年四月十七"。
    那是她原本的出生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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