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裹著晨霧滲入鼻腔，林曉月攥著小滿的小手穿過醫院走廊。懷中的女兒安靜得反常，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仿佛隻是睡著了。她低頭看向小滿心口，那裏本該有星形烙印的地方，此刻隻餘淡粉色的胎記，像落在雪地的梅花瓣。
    "3號床產婦出現異常宮縮。"護士站的提示音驚得林曉月踉蹌半步，懷中小滿的繈褓滑落半截。她彎腰去撿時，瞥見護士白大褂下擺掠過的青銅色反光——和那個文物專家製服上的暗紋如出一轍。
    產房門開合的瞬間，林曉月看見年輕助產士頸間晃動的翡翠平安扣。那抹翠色在無影燈下泛著詭異磷光，讓她想起暴雨夜碎裂的青瓷瓶。當推車軲轆碾過地磚接縫時，某種熟悉的震顫從腳底竄上脊椎，與當年在紀念牆前觸碰青銅蕨的戰栗如出一轍。
    "林女士？"助產士掀開隔簾，胸牌在陰影中泛著冷光，"您女兒需要接種疫苗。"
    小滿突然抓住母親食指，力道大得驚人。女孩掌心沁出冷汗，卻仍固執地搖頭。林曉月這才發現女兒的瞳孔泛著青銅色幽光，虹膜邊緣流轉著星屑般的光斑。
    "她害怕打針。"林曉月蹲下身，發梢掃過床欄上纏繞的藤蔓。那些本該在暴雨後枯萎的青銅蕨，此刻正沿著窗台攀援生長，嫩葉間結著珍珠般的果實。
    助產士忽然按住小滿手腕："這孩子脈象很奇怪。"她袖口露出的皮膚上，饕餮刺青的第三隻眼正在滲血。林曉月猛然想起那個文物專家，他撕下偽裝時露出的林青陽麵容，此刻正與眼前人眉眼重疊。
    "讓我看看。"林曉月輕輕撥開女兒衣袖，小滿鎖骨下的胎記正在發光。當助產士的翡翠平安扣移近時，那些光斑突然聚合成箭頭形狀，直指對方鎖骨處的星形烙印。
    走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曉月抱起小滿後退半步，後腰抵上冰涼的鐵櫃。櫃門突然彈開，露出裏麵整齊碼放的青銅燭台。燭淚在台座凝結成星宿圖案，與紀念牆上的隱藏圖騰分毫不差。
    "要遲到了。"助產士看了眼腕表，腕間銀鐲突然裂開，露出內層暗藏的青銅鏈條。她轉身時裙擺揚起，林曉月看見她後腰紋著與小竹如出一轍的星屑蠱，此刻正在皮下蠕動。
    嬰兒啼哭刺破寂靜。林曉月循聲望去，見護士抱著繈褓從處置室走出。新生兒的右手緊攥成拳，指縫間漏出金絲般的細線，在空氣中織成微型星圖。當那根線頭飄向小滿時，女孩突然開口："媽媽，鳳凰花開了。"
    林曉月這才發現窗外不知何時冒出滿樹紅花，花瓣落在青銅藤蔓結的果實上，竟滲出琥珀色樹脂。當樹脂包裹住花瓣時，那些果實突然綻開，露出內部鎏金的青銅蟬。
    "小心！"助產士突然撲過來。林曉月轉身時撞翻鐵櫃，青銅燭台嘩啦啦滾落一地。燭火未滅，在瓷磚上投出搖曳的影子，那些影子逐漸扭曲成林青陽的臉。
    新生兒的啼哭陡然尖銳。林曉月看見繈褓縫隙中伸出青黑利爪，護士的翡翠平安扣應聲炸裂。在漫天飛濺的翡翠碎片中，她終於看清那根本不是嬰兒——裹著繈褓的是團蠕動的青銅肉塊，表麵布滿蠕動的星圖紋路。
    "時空錨點！"助產士的尖叫帶著金屬刮擦聲，她的聲帶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銅質感的發聲器。林曉月抱緊小滿滾向牆角，青銅藤蔓應聲纏住房門，將追擊者阻隔在外。
    小滿突然掙脫懷抱，踮腳去夠牆上跳動的應急燈。當她指尖觸到燈罩時，整麵牆的瓷磚突然剝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青銅棺槨。每具棺蓋都刻著不同年代的日期，最新那具的銘文上，林曉月的生辰八字正在滲血。
    "媽媽看！"小滿指著棺陣中心。那裏立著尊半人高的青銅日晷，晷針投影正好落在小滿腳邊。當女孩踩上光斑時，所有棺槨同時開啟，湧出的青銅霧氣在空中凝結成星盤。
    林曉月突然想起產房瓷磚下的星圖。她扯開病號服，心口處的烙印正在發燙，與日晷投影形成直線。當小滿的胎記光芒大盛時，霧氣星盤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十八歲的自己正跪在產房，對麵是戴著青銅麵具的林青陽。
    "循環的鑰匙從來不是祭品。"記憶中的林青陽突然轉頭，麵具碎裂後露出林曉月如今的臉，"而是見證者。"
    現實中的日晷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響。林曉月看見晷針開始逆時針旋轉，青銅棺槨接連閉合。當最後那具棺蓋合攏時，小滿突然將鳳凰木簪刺入自己心口。
    鮮血順著簪尾紋路流淌，在空中凝成北鬥七星。當第七顆星辰亮起時，霧氣星盤轟然炸裂，青銅肉塊發出淒厲尖嘯。林曉月抱住女兒滾下病床，身後傳來金屬框架坍塌的巨響。
    晨光穿透破碎的玻璃窗。林曉月顫抖著掰開小滿緊握的小手，掌心躺著半枚染血的星屑蠱。當她將蠱蟲貼近女兒心口時，那些青銅色光斑突然順著手臂蔓延，在小滿鎖骨處重新聚合成完整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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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我不疼。"小滿的睫毛微微顫動，"鳳凰花...真的開了。"
    林曉月順著女兒目光望去，昨夜還開滿枝頭的青銅花正在褪色，鮮紅花瓣簌簌飄落。當最後一片花瓣墜地時，樹幹上浮現出新鮮刀痕，切口處滲出琥珀色樹脂，漸漸凝成微型青銅棺。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林曉月將女兒護在身後，看見昨夜的助產士站在光暈裏，翡翠平安扣完好地戴回頸間，隻是平安扣內側多了道新鮮裂痕。
    "該去接你了。"助產士張開雙臂，腕間銀鐲已經恢複原狀，唯有內側刻著與小滿胎記相同的星形符號。
    林曉月低頭看向女兒。小滿心口的烙印正在淡化，化作細小的金線遊走全身。當助產士靠近時，那些金線突然繃直，如同引線般指向對方心口。
    "小心！"林曉月推開女兒。助產士袖中射出青銅鎖鏈，擦著她耳際釘入牆壁。鎖鏈末端掛著的琉璃瓶裏，浸泡著十八歲那夜的嬰兒繈褓。
    小滿突然咯咯笑起來。她踮腳取下琉璃瓶，對著陽光端詳裏麵的血色繈褓："媽媽你看，小竹姐姐在對我笑呢。"
    玻璃表麵突然浮現漣漪。林曉月看見倒影中的助產士正在融化，青銅材質的麵部剝落後，露出底下林青陽年輕時的麵容。當那張臉完全顯露時，他左眼突然迸裂，掉出枚刻著貪狼星圖的齒輪。
    "時間到了。"林青陽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他抬手撫過助產士正在融化的身體，那些青銅液體匯聚成微型星圖，"這次換你做守門人。"
    小滿突然將琉璃瓶拋向空中。當瓶子破碎時，十八歲的林曉月從記憶碎片中走出，接過染血繈褓。兩個時空的母親隔著時空長廊對視，年長的那個突然將鳳凰木簪刺入自己心口。
    鮮血澆灌的瞬間，整條走廊的青銅棺槨同時開花。林曉月看見每個棺蓋上都浮現出小滿不同年齡段的笑臉，而她們心口都閃爍著相同的星形烙印。
    "循環從未停止。"林青陽的身影正在消散，"但愛能改寫因果。"
    晨光突然大盛。林曉月感覺左臉的麵具殘片在發燙，那些嵌在陶土裏的星屑蠱順著血管流回心髒。當光芒褪去時，她懷中的小滿正在褪色，如同晨霧中的剪影。
    "媽媽要記得我現在的樣子。"女孩的輪廓開始模糊，"下次見麵要在我七歲生日那天。"
    林曉月伸手去抓，指尖隻觸到青銅色光塵。當最後一點光亮消散時，她發現掌心躺著枚完整的星屑蠱，蠱蟲外殼上浮現出小滿七歲時的麵容。
    助產士的笑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林曉月抱緊裝有星屑蠱的琉璃瓶，看見助產士推著轉運床走來。床上躺著昏迷的孕婦，她脖頸後的胎記正在發光，與小滿消失前最後的笑容如出一轍。
    "準備手術。"助產士摘下口罩，露出與林曉月七分相似的麵容。當她掀開孕婦被單時，林曉月看見那隆起的腹部上，浮現著與紀念牆隱藏圖騰完全一致的星圖。
    手術器械推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林曉月按住狂跳的太陽穴，突然發現轉運床的床腳刻著行小字：「貪狼現世日，青銅當歸處。」
    當無影燈亮起時，她將鳳凰木簪藏在袖中。簪尾血書正在滲出新的字跡：「下一個十八年，槐安巷七號。」
    產房外突然傳來暴雨拍打玻璃的聲響。林曉月透過水簾看見，院中那株青銅樹正在抽出新芽，每片嫩葉背麵都印著不同時空的剪影——有小滿在紀念牆後捉迷藏的六歲，有自己戴著青銅麵具的十八歲，還有此刻躺在轉運床上的孕婦隆起的腹部。
    手術結束已是黃昏。林曉月抱著沉睡的新生兒走出醫院，青銅麵具的殘片在風衣口袋裏發燙。當她推開兒童醫院大門時，迎麵看見十八歲的自己站在掛號處，手裏攥著褪色的出生證明。
    暴雨突然停歇。林曉月蹲下身，發現新生兒脖頸後的胎記正在滲血。當血珠滴落時，地磚突然浮現出青銅色脈絡，沿著醫院中軸線一直延伸到後院。
    在滿地青銅蕨的包圍中，她看見口含星屑蠱的嬰兒正在微笑。當第一縷月光穿透雲層時，那些蕨類突然瘋狂生長，葉片在夜風中翻卷成冊頁，記載著所有循環中不變的真相：
    【青銅不語，因果自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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