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念安拖著林小滿在泥漿裏翻滾，腐臭味熏得她幾欲作嘔。後山的白梅林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灰色，樹皮皸裂處滲出的暗紅汁液竟像活物般在地麵遊走，匯聚成蜿蜒的血溪。
    "咳咳...樹根..."林小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深深掐進皮肉，"樹根在動！"
    腐葉堆裏驟然暴起數條粗壯的根須，纏住沈墨的腳踝。槐念安抽出短刀劈砍，刀刃與樹根相擊竟迸出火星。沈墨從藥箱夾層摸出個瓷瓶，將藥粉灑在根須上——滋啦聲響中，樹根像被燙傷的蛇般縮回地底。
    "是桐油和硫磺。"沈墨抹了把臉上的泥水，"這些白梅樹被煉成了屍傀，樹心肯定嵌著守墓的青銅鈴。"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銳響。三人循聲望去，月光照在一株尤為粗壯的白梅樹上，樹幹中央裂開道縫隙，露出半截青銅齒輪。槐念安摸出銅匣裏的"土"字齒輪，發現紋路竟與樹中機關完全吻合。
    突然，林小滿渾身顫抖著指向樹冠："月亮...月亮在流血！"
    抬頭望去，懸在枝頭的殘月邊緣滲出暗紅色光暈，月光穿過白梅枝椏，在地上投出斑駁的血色梅花。槐念安突然想起章老說過的話："棲霞梅影血月現，地宮門開在子時。"
    "戌時三刻快到了！"沈墨突然掏出懷表。表盤上的鎏金指針泛著幽藍，當分針指向四十五分時，整片白梅林突然開始劇烈搖晃。樹根掀開青石板，露出個黑黢黢的地洞，腐臭的陰風裹著銅鏽味撲麵而來。
    槐念安正要上前查看，後頸突然襲來凜冽殺氣。她抱著林小滿撲倒在地，三枚苦無擦著發梢釘入樹幹。七個黑衣人從樹冠躍下，玄色衣襟上的銀菊紋在血月下泛著冷光。
    "坎位！"沈墨突然大喊。槐念安會意，拽著林小滿滾向左側水潭。黑衣人甩出的鎖鏈砸在青石板上，地麵突然塌陷——竟是章老提過的"九宮陷陣"。為首的黑衣人踩中機關，整個人被地下噴出的酸液腐蝕得隻剩白骨。
    趁亂間，槐念安將銅匣齒輪按進樹洞機關。齒輪咬合的瞬間，地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白梅樹的枝幹竟像活過來般扭曲纏繞，在眾人頭頂結成密不透風的穹頂。
    "跟著血溪走！"林小滿突然掙開槐念安的攙扶，踉蹌著撲向地洞。她脖頸後的蓮花胎記泛著紅光，滴落的鮮血與樹汁混成詭異的紫色，在地麵繪出蜿蜒的符咒。
    地洞深處傳來鈴鐺聲響。槐念安點燃火折子，火光映出洞壁上的壁畫——明代工匠正在熔煉青銅，爐火中隱約可見蓮花形狀的模具。壁畫盡頭是個八角銅門，門上凹槽與銅匣尺寸完全一致。
    突然，後方傳來日語嗬斥。特高課少佐帶著日本兵追來，刺刀在洞壁上劃出火星。沈墨掀開藥箱，數十隻淬毒銀針射向追兵，最前麵的日本兵捂著眼睛栽進血溪，屍體瞬間被腐蝕得隻剩軍裝。
    "快開門！"林小滿咳著血沫撲到銅門前。槐念安將銅匣嵌入凹槽，銅門應聲而開，門後卻是個深不見底的豎井。井壁布滿青銅齒輪，正在緩緩咬合轉動。
    沈墨突然扯下藥箱背帶："這是水運儀象台的機關！齒輪咬合周期七十二息，我們要在第七轉時跳進卯位缺口！"
    話音未落，黑衣人再次追至。槐念安奪過日本兵的刺刀劈斷鎖鏈，順勢將燃燒的布條扔向齒輪。高溫讓青銅膨脹，齒輪運轉突然加速。沈墨拽著二人躍入豎井，下墜的瞬間，槐念安看見黑衣人被卷入齒輪，鮮血濺在明代壁畫上宛如紅梅。
    三人跌進地下暗河。刺骨的河水讓槐念安清醒過來，她摸到懷中的玉玨正在發燙。借著幽藍的冷光，河床底部竟鋪滿人骨，頭骨眼窩裏生長著血紅色的水晶蘭。
    "這是往生河。"沈墨的聲音在溶洞裏回響，"周先生說過，守陵人會把叛徒扔進這裏，讓他們的魂魄永遠困在水晶蘭中。"
    林小滿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她脖頸後的胎記裂開道血口，湧出的鮮血在水麵繪出星圖。槐念安驚覺那些水晶蘭正在吸收血霧，花蕊中浮現出細小的金箔，拚成《金陵古跡考》缺失的那頁。
    "白梅映雪處..."槐念安念著金箔上的文字，突然看到暗河盡頭有白光閃爍。三人逆流而上，穿過鍾乳石林後，眼前豁然開朗——地下溶洞中央矗立著九層青銅塔，塔身刻滿蓮花紋，每層簷角都懸著人麵銅鈴。
    塔前石碑上濺滿新鮮血跡，碑文正是章老臨終前用香灰寫的暗號。槐念安摸出沾著香灰的銅釘，發現釘尖形狀與碑文凹槽完美契合。當銅釘嵌入石碑的刹那，青銅塔底層門洞轟然開啟，湧出的不是珍寶，而是濃重的血腥氣。
    塔內景象讓三人毛骨悚然。四十九具幹屍呈蓮花坐姿環繞中央銅鼎，每具屍體天靈蓋都插著青銅蓮花。銅鼎中沸騰著暗紅液體，鼎身鑄著"土德藏金樞"五個篆字。
    "這是煉人丹的邪術。"沈墨聲音發顫，"用四十九個純陽命格的男子精血，在至陰之地熬煮四十九天..."
    突然，鼎中液體劇烈翻湧，浮現出半張人臉。槐念安倒退兩步撞在塔壁上，袖中的《棲霞山全圖》滑落，被血霧浸透後顯出新路線——終點赫然標著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
    "小心！"林小滿突然推開槐念安。少佐的軍刀擦著她肩膀劃過，削斷一縷青絲。幸存的日本兵衝進青銅塔，刺刀挑向銅鼎。鼎中血水突然暴漲，將最近的日本兵卷入其中，慘叫聲中隻剩白骨浮沉。
    少佐舉槍瞄準槐念安，子彈卻被青銅蓮花彈開。塔內突然響起梵唱，四十九具幹屍齊齊轉頭，黑洞洞的眼窩鎖定入侵者。林小滿脖頸後的胎記迸射紅光，銅鼎中升起卷帛書，上麵用朱砂寫著八個血字：
    "槐血為引，往生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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