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樹下的水晶棺泛著幽光，棺中少女睫毛上的冰霜正在融化。槐念安後頸的梅花烙痕突然凸起，皮膚下似有根須在遊走，與棺中少女腕間紅繩產生共鳴。
    "別碰！"沈墨的銅錢劍橫在棺槨前，劍身上的血卦突然逆流，"這是用九泉陰玉雕的棺，活人觸碰會......"
    話音未落，林小滿的水銀軀體突然漫過棺蓋。當水銀觸到紅繩的刹那，《皇明九邊圖》上的山海關標記突然滲出血珠，血珠落地竟化作指甲蓋大小的青銅虎符，與槐念安手中的殘符嚴絲合縫。
    "原來如此。"沈墨的瞳孔突然變成青銅色，他沾血在棺蓋上畫出北鬥七星，"當年司天監在九邊重鎮各埋了七枚玉玨，用四十九......"
    劇烈的咳嗽打斷他的話。白發已蔓延至鬢角，參宿四位置的青銅梅印正蠶食他的喉結。槐念安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玉玨裂紋中湧出的金液竟暫時遏製了梅印擴散。
    水晶棺突然發出裂帛之聲。棺中少女的右手穿透棺蓋，腐爛的指尖捏著半塊玉玨。當兩塊殘玉相距三寸時，槐念安看到四百年前的畫麵：穿龍袍的男人將繈褓放在祭壇，嬰兒後頸的金色胎記正與自己的位置重合。
    "父皇......"棺中少女突然睜眼，聲音像是從無數時空疊加傳來。青銅樹上的木牌齊齊炸裂，四百年前的火藥味彌漫密室。槐念安頭痛欲裂，恍惚間看到崇禎帝將銅錢劍刺入少女心口，血濺在渾天儀上的位置正是此刻水晶棺的坐標。
    沈墨突然用銅錢劍劃開掌心。浸透鮮血的劍鋒刺入棺中少女眉心，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鏽蝕成灰。"沒用的。"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我們都在局中，從你被選為陣眼那刻......"
    密室穹頂突然落下血雨。每一滴血珠都在地麵凝成微型渾天儀，齒輪轉動聲與記憶中的木魚聲重合。槐念安後頸的梅花烙痕突然綻開，五片花瓣對應牆麵的五處星宿，根係順著脊椎鑽入心髒。
    林小滿的水銀軀體突然沸騰。她在血雨中重塑人形，右眼的空洞裏浮現出旋轉的二十八宿圖。"子時將至。"她的手指插入自己太陽穴，扯出銀絲編織的日晷，"當血梅覆蓋參宿四......"
    整座密室突然傾斜四十五度。青銅樹根部的磚石剝落，露出下麵深不見底的豎井。井壁上嵌滿銅鏡，每麵鏡子都映出不同時期的紀念安——明朝宮裝、民國學生服、現代病號服，所有鏡像的後頸都有梅花烙痕。
    沈墨突然拽著槐念安跳入豎井。下墜的狂風掀開他的衣襟，心口處的青銅梅印已蔓延成完整梅樹。無數銅鏡碎片擦身而過，每一片都映出他穿著不同朝代服飾的模樣。
    "抓緊！"他在呼嘯風中嘶吼。銅錢索纏住井壁凸起的青銅獸首時，槐念安看到最下方的銅鏡裏，章老正將嬰兒放入燃燒的渾天儀。那嬰兒後頸的金色胎記，分明是自己孤兒院照片上的形狀。
    井底突然傳來編鍾聲。林小滿的水銀軀體化作傘蓋托住二人，傘骨上浮現《河圖》與《洛書》的紋路。當傘麵觸底的瞬間，他們跌入鋪滿白梅的甬道，每片花瓣都刻著微小的崇禎通寶。
    "這是......"沈墨撚起花瓣，上麵的銅錢紋路突然遊入手心。他脖頸的梅印突然開花，花蕊中鑽出青銅鎖鏈纏向槐念安。林小滿的水銀手指及時斬斷鎖鏈，斷口處噴出的卻是黑紅色的血。
    槐念安忽然跪倒在地。掌心的玉玨自動飛向甬道盡頭，那裏懸著四十九枚玉玨組成的渾天儀。當殘玉歸位的刹那，儀體表麵浮現出紫禁城觀星台的幻象——穿飛魚服的自己正抱著嬰兒跪在崇禎帝麵前，而那嬰兒腕間的紅繩，與水晶棺少女的一模一樣。
    "長平公主......"沈墨突然吐出這個稱謂，眼角的青銅碎屑簌簌而落，"原來國運大陣要鎮壓的從來不是......"
    甬道兩側的白梅突然凋零。花瓣落地成血，匯聚成溪流湧向渾天儀。槐念安後頸的梅根突然刺破皮膚，與玉玨產生的金線糾纏成網。當金網觸及渾天儀時，四百年前的哭喊聲排山倒海般襲來。
    幻象中，章老的青銅右眼轉動著逼近："你以為逃過四十九世就能解脫？每個輪回都在加固血契......"他的道袍下伸出齒輪拚成的手臂，指尖捏著寫有"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的木牌。
    沈墨突然將銅錢劍刺入自己心口。噴湧的鮮血染紅渾天儀時，所有玉玨同時浮現裂紋。槐念安看到無數個自己正在不同時空被青銅鎖鏈貫穿，而每個時空的沈墨都在用同樣的姿勢自戕。
    "該醒了。"林小滿的水銀手指突然插入槐念安後頸的梅印。劇痛中，四百年的記憶如決堤洪水——原來每世輪回的終點，都是沈墨用七星燈為她續命，而代價是他的魂魄被青銅梅印吞噬。
    渾天儀轟然炸裂。四十九枚玉玨化作金粉灑落，在血溪上鋪成通往觀星台的階梯。槐念安踏上第一級台階時，看到階梯盡頭站著穿龍袍的自己，手中匕首正滴落著與水晶棺中相同的血。
    "從來沒有什麽陣眼。"龍袍女子轉身時，槐念安在她後頸看到了盛開的血梅，"隻有不肯死去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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