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梅印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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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念安握著銅錢劍的手在發抖。
    劍尖懸在沈墨心口三寸處,渾天儀齒輪正將冰碴凝成血色梅花。四百年前的雨聲突然在耳畔清晰起來,她看見穿飛魚服的自己跪在泥濘裏,懷中嬰兒啼哭竟與昨夜孤兒院的火警鈴重疊。
    "時辰到了。"林小滿的水銀手指穿透章老的白骨,銀光順著骨縫滲入地脈,"梅樹開過四十九輪,該讓銜尾蛇咬住自己的尾巴了。"
    沈墨的白發突然纏住銅錢劍。發絲勒進槐念安的虎口,在劍身刻出更漏紋路。她聞到濃重的鐵鏽味——不是血,是崇禎年間司天監埋在煤山的生鏽齒輪,正在時空夾縫裏緩緩轉動。
    地麵開始滲出暗紅水漬。槐念安後退半步,鞋跟碾碎的卻不是血珠,而是細小的崇禎通寶銅屑。銅錢方孔裏滲出梅香,新孤兒院的磚牆突然浮現朱砂繪製的二十八宿圖,與四百年前觀星台廢墟上的星軌完美重合。
    "看仔細。"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牆上一按,掌心血浸透角宿星位,"這些根本不是星圖。"
    槐念安的瞳孔劇烈收縮。血跡在牆麵暈開的刹那,她看見四十九道紅繩從星點處垂落,每根繩結都係著纏滿臍帶的木牌。最中央的天樞位上,褪色的朱砂正化作月事帶上的經血,順著磚縫流向地底。
    地底傳來嬰兒嗚咽。銅錢劍突然脫手飛出,劍尖刺入地麵時驚起漫天銅屑。槐念安跪倒在地,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銅屑中碎裂成無數個穿飛魚服的女子——每個"她"都抱著啼哭的嬰兒,臍帶另一端竟係著觀星台的渾天儀。
    "血契是活著的銅漏。"沈墨的白大褂在氣浪中翻卷,露出心口齒輪咬合處的青銅梅枝,"帝王用公主初潮潤滑鏽蝕的齒輪,用嬰孩臍帶重設子午線。你以為消散的林小滿......"
    話音被金屬撕裂聲打斷。章老的半截白骨突然暴起,指骨刺穿沈墨肩胛的瞬間,槐念安看到四百年前相同的場景——穿道袍的沈墨在七星燈陣中被青銅手臂貫穿,血滴在燈油裏凝成銅錢。
    銅錢劍突然發出龍吟。槐念安反手握住劍柄時,腕間紅繩應聲崩斷。崇禎通寶墜落的刹那,她看清銅錢方孔裏封存的不是星圖,而是自己繈褓時的記憶:穿龍袍的女子將梅枝刺入嬰兒後頸,血珠滲入二十八宿圖的危宿星位。
    "午時三刻!"林小滿的尖叫從地脈深處傳來,水銀在磚縫凝成自縊的老槐樹輪廓,"斬斷紅繩!"
    槐念安揮劍劈向虛空。劍刃割裂晨霧的瞬間,四百條臍帶同時崩斷。觀星台廢墟從地底升起,每塊磚石都刻著生辰八字。她看見穿飛魚服的自己躍入青銅熔漿,四十九具嬰孩骸骨睜開空洞的眼眶。
    沈墨的白發突然纏上她的腰肢。在發絲勒入皮膚的劇痛中,槐念安終於明悟——那些骸骨心口的梅枝,正是不同時空的自己刺入渾天儀的銅錢劍。血契不是詛咒,是帝王將紫禁城的晨昏刻度,刻在了女子經血浸潤的銅錢方孔裏。
    銅錢劍突然調轉方向。槐念安任由劍尖刺入自己心口,在血脈噴湧的刹那,她聽見崇禎帝的冕旒簌簌作響。十二旒玉藻垂落眼前,每串玉珠都映出林小滿右眼裏的老槐樹——那樹上懸掛的並非帝王,而是四十九個係著紅繩的繈褓。
    "未時初。"沈墨染血的手指撫上她後頸梅印,二十八宿圖在皮膚上流轉,"該讓梅花謝了。"
    槐念安折斷心口的銅錢劍。斷刃插入地麵的瞬間,新孤兒院的梅樹突然瘋狂生長,青銅花苞在枝頭次第綻放。每朵梅花都吐出纏著臍帶的木牌,牌上血字漸漸清晰:
    崇禎三年三月初七,宜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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