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漿裹著鏽蝕的徽章在掌心發燙，陳北河感覺後槽牙泛起苦杏仁的味道。昨夜暴雨衝垮的廢井邊緣還掛著幾縷暗紅色布條，像是某種儀式殘留的幡旗。七具骸骨呈放射狀匍匐在地，月光透過殘破的井壁在他們空洞的眼窩裏投下斑駁的陰影。每具屍體的天靈蓋都鑲著刻有"731"字樣的青銅徽章，邊緣細小的德文編號在陳北河指尖顫動——這些編號竟與村口功德碑上表彰抗戰英烈的名單完全一致。
    "哥！"春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醫用聽診器從她頸間滑落，金屬聽頭砸在井底碎骨上發出清脆的顫音。少女的手冷得像具屍體，陳北河這才注意到她白大褂下擺沾著某種熒光綠的黏液，"井底在冒泡！"
    異能自動觸發時，陳北河正盯著井壁某處焦黑的抓痕。黃土的記憶如海嘯般湧入，1943年冬月的寒風卷著帶冰碴的雪粒抽打在他臉上。七個穿防化服的影子拖著鐵罐走向井口，領頭的軍官用俄語咒罵著，防毒麵具的目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當第四個鐵罐被推入井底時，陳北河突然看清罐體側麵褪色的紅十字標誌——那是蘇聯遠東第88步兵旅的醫療物資標記。
    "跑！"他拽著春花撞開腐朽的木門，生鏽的門軸發出類似防空警報的尖嘯。老支書的假肢卡在門框時，陳北河看見毒氣正沿著假肢關節縫隙裏的納粹鷹徽遊走。那隻鐵灰色的鷹隼突然轉動眼珠，布滿銅綠的喙部噴出淡黃色煙霧。
    "接著！"春花從急救箱甩出防毒麵具，自己卻扯下聽診器的膠管塞進耳朵。當陳北河扣上麵具的瞬間，少女的耳垂突然滲出黑色粘液，那些液體沿著膠管倒流進聽診器，在膜片上凝結成類似摩爾斯電碼的凸起。
    異能開始暴走。掌心麥穗圖騰灼燒著刺入神經，陳北河不受控製地讀取整片山穀的記憶。1945年蘇軍焚燒實驗室的火光與1983年的暴雨重疊，他看見戴著防毒麵具的士兵將成捆文件投入火堆，燃燒的紙頁上"人體含水量實驗"的字樣在暴雨中化作灰燼。而在此刻現實中的泥地上，春花正用樹枝畫著完全相同的實驗流程圖。
    "別碰那些圈！"陳北河嘶吼著舉起鐵鍬，麥穗圖騰突然迸發出刺目的金光。在鐵鍬落下的瞬間，他看清了蜷縮在麥田裏的身影——那件印著紅星的白大褂，那個綴滿補丁的醫藥箱，以及後腦勺上正在蠕動的青銅徽章。
    鐵鍬砸碎頭骨的悶響與醫用酒精瓶的碎裂聲同時響起。現實中的春花正拍打他的麵頰，少女指尖殘留的熒光綠液體在他皮膚上灼燒出焦痕。"你剛才眼珠變成琥珀色了。"她的聲音裹著金屬共鳴，像生鏽的發報機在運轉。陳北河突然意識到，每次異能發作時，春花脖頸間的聽診器都會發出規律的震顫。
    遠處山崖傳來土石崩裂的轟鳴，成群的烏鴉從林間驚起，在空中組成短暫的731字樣。異能透支的刺痛從太陽穴炸開，陳北河最後看到的是春花張合的嘴唇。少女的聲帶振動在雨中泛起漣漪，那些波紋竟與昨夜收音機裏混亂的摩爾斯電碼完美契合。當他的意識墜入黑暗前，指尖觸碰到了老槐樹根纏繞的腿骨——那截骨頭上赫然刻著他自己的公民身份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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