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河把聽診器按在春花喉部時，金屬傳導的震顫讓他險些鬆手。那些規律性的搏動穿透顱骨，像極了三年前父親實驗室裏那台失控的粒子共振儀。
    "這不是常規檢查該有的頻率。"
    身後響起的男聲帶著醫用防護麵具特有的沉悶感。陳北河轉身時，手術無影燈恰好照亮來人的胸牌——神經介入科主任蘇明哲。這個據說剛調任三天的醫生，此刻正用戴著矽膠手套的手指輕點監護儀屏幕，在心率曲線上方拉出條淡紫色頻譜帶。
    "次聲波共振引發的量子糾纏。"蘇明哲摘下麵具露出眼尾的舊疤痕，那道傷疤隨著他操作解碼器的動作微微抽動，"陳先生應該很熟悉這種波形，畢竟令尊的海洋聲呐加密專利......"
    陳北河的手瞬間扣緊床欄。父親的研究早在七年前就被列為絕密，眼前這個醫生卻輕巧地調出了軍用級聲紋分析界麵。全息投影裏，春花聲帶的振動波紋正自動拆解成摩爾斯電碼，長短信號在空氣中投射出馬六甲海峽的航海圖。
    整層樓的照明突然頻閃，陳北河注意到蘇明哲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黑色戰術腰帶。當第八次電流波動發生時，春花的病床突然平移半米，床底滾出個刻著綠光艦隊徽章的金屬盒——那是他今早親手鎖進醫院保險櫃的物件。
    "聲帶黏膜的磷灰石晶格開始諧振了。"蘇明哲突然抓住陳北河手腕，將他的掌心按在春花頸動脈處。皮膚下傳來的震顫讓陳北河想起潛艇聲呐兵的訓練課，那些用摩爾斯碼傳遞的末日指令。
    量子成像室的防爆門在身後閉合時，陳北河聞到蘇明哲身上有深海作業服特有的鋰鹽味。掃描光束下，春花喉嚨裏迸發的綠光在牆麵投射出經緯坐標，某個沉沒在爪哇海溝的艦隊編號正在成型。
    "令尊設計的生物密碼載體終於覺醒了。"蘇明哲的瞳孔倒映著瘋狂跳動的數據流，他解開領口露出頸部植入體的接口，"二十年前我們給綠光艦隊植入量子信標時，可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
    警報聲淹沒了後半句話。陳北河抱著春花撞進安全通道時，瞥見蘇明哲從戰術腰帶抽出的根本不是手術刀——那截泛著藍光的晶體，分明是氣象武器啟動器的密鑰模塊。
    防爆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的刹那，陳北河的睫毛瞬間凝結出冰晶。地下三層的低溫像無數把手術刀劃開他的呼吸道，每口嗬出的白霧都在半空凍成懸浮的冰沙。走廊兩側的冷凍艙排列得如同蜂巢，艙蓋表麵的冷凝霜正隨著他的腳步聲簌簌剝落。
    當應急照明燈突然亮起時，陳北河看清了最近艙體上的銘文——那根本不是醫療編號，而是用激光蝕刻的軍事代碼：gf2075Δ。他的手指擦過艙蓋邊緣，指腹立刻粘在零下196度的合金表麵，撕開時帶起一串血珠。那些殷紅的液體還未落地，就在空中凍成珊瑚狀的冰粒。
    "哢嗒。"
    右前方傳來液氮管破裂的嘶鳴。陳北河轉頭時，某條銀色管道正噴出霧狀寒氣，噴濺在牆壁的冰層上瞬間凝結出蕨類植物般的結晶。而在這片瘋狂蔓延的冰花叢中，標注著"陳氏聲呐研究所2075"的冷凍艙正在滲出海水。
    深綠色的液體順著艙體紋路蜿蜒而下，接觸地麵的瞬間騰起詭異的熒光。陳北河踉蹌著靠近，看到海水裏漂浮著父親實驗室特有的藍藻樣本，這些本應滅絕的生物正在低溫裏舒展觸須。艙蓋玻璃內壁結滿蛛網狀的冰裂紋，父親的麵容透過這些裂痕被分割成數十個微笑的碎片。
    "生物密碼載體已激活。"
    春花的聲音突然變成蘇明哲的混響，少女的喉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透明化。陳北河驚恐地發現她的聲帶變成了發光的晶格結構，每一次振動都讓最近的冷凍艙發出共鳴。某個艙體突然彈開安全閥，白色寒氣中伸出隻覆蓋著冰甲的手掌，指節處裸露的金屬骨骼閃著磷火般的藍光。
    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共振，陳北河口袋裏父親遺留的懷表突然自發上鏈。當表盤背麵的聲呐圖譜投射到牆麵時，他猛然意識到這些冷凍艙的排列方式——正是放大七百倍的聲帶結構模型。蘇明哲選擇這家醫院，是因為整棟建築就是個人體喉嚨形狀的量子發射器！
    "認知同步率98.7。"
    春花蘇明哲的混合聲線在顱骨內直接響起。少女的頸椎發出晶體生長的脆響，後頸裂開的皮膚下伸出光纖般的神經束，這些半透明的觸須正插入最近的冷凍艙接口。陳北河順著神經束的走向望去，看見父親艙體內的海水突然開始旋轉，形成個微型漩渦，而本該凍僵的屍體手指正在彎曲——
    那是個標準的摩爾斯碼手勢。
    防爆門突然被外力撕裂，蘇明哲站在翻湧的寒霧中，手中的氣象密鑰與春花喉部的晶格產生量子糾纏。陳北河終於看清那些冷凍艙的真相：每個艙蓋內側都刻著聲帶解剖圖，而父親所在的艙體紋路，正是他童年畫在實驗室黑板上的塗鴉。
    "這不是複活，"蘇明哲的聲音裹挾著潛艇深潛時的壓力感，"是量子態聲紋的實體化。"
    當第一個冷凍艙完全開啟時，陳北河聽見了七年前那個雨夜的雷鳴——那根本不是什麽自然天氣，而是綠光艦隊的氣象武器在接收生物密碼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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