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和吹王者歸 第375集 青楊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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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還沒從槐樹葉上滾落時,科林已經背著新鑲了雲紋鐵邊的盾站在青楊林入口。橡木盾麵被月光浸得發亮,兩道銀亮的鐵邊在晨光裏交相輝映,像給盾牌係了雙精致的銀腰帶。她伸手撫過昨夜胖掌櫃親手敲上去的雲紋,紋路裏還嵌著細小的鐵屑,摸起來有點硌手,卻比任何裝飾都讓人踏實——這是她的第一麵真正意義上的“守護盾”,胖掌櫃說,鐵邊裹著木心,就像姑娘家的性子,外柔內剛。
“磨蹭什麽呢?”莉齊拎著竹籃從晨霧裏鑽出來,籃子裏的玉米餅冒著熱氣,把她的劉海熏得微微卷曲。她把一塊邊緣烤得金黃的玉米餅往科林手裏塞,餅邊沾著的玉米粒蹭在科林手背上,帶著點溫熱的癢。“傑克師傅說東邊河穀的鐵料得趁早清,黑風寨那幫人雖然被捆了,可藏在洞裏的家夥什還沒搜幹淨呢。”
科林接過玉米餅,指尖捏了捏餅皮的褶皺——莉齊娘揉麵時總愛留這樣的花紋,說像青楊林的年輪。她咬了一小口,甜絲絲的玉米香混著麥香在舌尖散開,剛想說些什麽,就見基蘭扛著兩把木劍從晨霧裏跑出來,劍鞘上的紅布條被露水打濕,沉甸甸地垂著,像掛了串小鞭炮。
“胖掌櫃今早真送鐵料來了!”基蘭把其中一把劍遞給科林,劍刃在晨光裏泛著淡青的光,“我路過鐵匠鋪時,看見他正跟傑克師傅念叨‘姑娘家的盾得加三層鐵邊’,還說要把鋪子後院的雲紋鐵全搬出來,免費給村裏人鑲農具呢!”
科林接過木劍,發現劍柄處纏著新換的麻繩——是莉齊娘幫忙搓的,粗細正好合手。她忽然注意到劍柄末端刻了個小小的“林”字,與自己盾麵上傑克師傅燙的記號如出一轍,不由得抬頭看向基蘭。
基蘭的耳朵騰地紅了,撓著後腦勺往旁邊看:“是……是阿銀教我刻的,她說帶記號的東西不容易丟。”他忽然指向河穀方向,聲音一下子亮起來,“快看,那不是約翰遜大叔嗎?他怎麽往河穀跑那麽急?”
晨霧中,約翰遜大叔的身影確實有些踉蹌,手裏的柴刀拖在地上,在草地上劃出長長的草痕。等他跑到近前,科林才發現他的褲腳沾著暗紅的血漬,粗布褂子被撕開道口子,露出裏麵青紫的瘀傷,像是被什麽重物砸過。
“黑風寨……黑風寨的餘黨!”約翰遜大叔扶著膝蓋喘氣,聲音抖得像風中的玉米葉,“我今早去河穀砍柴,撞見他們躲在山洞裏分鐵料!剛想喊人,就被他們用石頭砸了……”他說著掀起褂子,後腰上大塊淤青看得科林心頭一緊。
莉齊立刻從竹籃裏翻出傑克師傅給的草藥包,裏麵的止血草還帶著晨露的濕意。她按住約翰遜大叔的肩膀讓他坐下,指尖捏碎草藥時動作又快又穩,綠汁順著指縫往下滴,落在她的粗布裙擺上,暈出小小的綠斑。“先處理傷口。”她頭也不抬地對基蘭說,“你去村裏叫人,讓獵戶們帶著弓箭來,就說河穀有漏網的餘黨。”
基蘭剛要應聲,卻被科林按住了手腕。科林把盾往身前一橫,雲紋鐵邊在晨光裏閃著冷光:“你跟約翰遜大叔在這兒等著,我跟莉齊先去探探路。”
“你?”基蘭皺眉,指了指科林身後的盾,“這盾看著結實,可你才練了三個月……”
“鐵裹著木,木托著鐵,這不就是你教我的嗎?”科林晃了晃手裏的木劍,劍鞘撞在盾麵上,發出清脆的“當”聲,“再說莉齊姐會護著我,對吧?”
莉齊已經用布條把約翰遜大叔的傷口包紮好,聞言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抓起地上的柴刀,刀身在晨光裏映出她緊繃的側臉:“基蘭你聽話,村裏離這兒近,叫人快些。我們倆先去穩住他們,別讓這群雜碎把鐵料運走了。”她把竹籃往科林手裏一塞,“拿著,玉米餅能頂餓。”
河穀比想象中更幽深。兩側的峭壁上爬滿了青楊樹的根須,像老龍的爪子嵌在岩石縫裏,枝葉在頭頂交織成綠傘,把晨光篩成細碎的金斑,落在科林的盾麵上,隨著腳步輕輕晃動。科林舉著盾走在最前,鐵邊蹭過岩壁上的苔蘚,帶起一陣潮濕的腥氣,讓她想起傑克師傅的鐵匠鋪——那裏的鐵屑味總混著雨水的潮氣。
“慢點。”莉齊忽然拽住科林的衣角,指尖往洞口左側指。那裏的草葉有被踩過的痕跡,斷口處還凝著新鮮的汁液,“看腳印,至少有五個,其中一個穿的是硬底靴,像是黑風寨的小頭目。”
科林點點頭,把竹籃掛在盾後的掛鉤上,騰出雙手握緊木劍。她忽然注意到峭壁上的青楊樹有片葉子特別大,像隻展開的手掌,葉片背麵泛著銀光——那是她和莉齊小時候約定的信號葉,若是發現危險,就搖響這片葉子。
轉過一道彎,河穀突然開闊起來。中央的平地上堆著十幾根鐵料,被露水浸得泛著灰藍的光,有的還纏著麻繩,顯然是剛捆好準備運走的。山洞就在平地支流的盡頭,洞口掛著塊破舊的黑風寨旗幟,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像隻垂頭喪氣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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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麵有人嗎?”科林故意提高聲音,讓自己的聲音在河穀裏回蕩。她記得傑克師傅說過,對付心虛的人,先聲奪人比悶頭衝進去管用。
山洞裏靜了片刻,隨即傳出一陣粗啞的笑,像兩塊石頭在互相摩擦。“哪來的小丫頭片子,敢管你黑風寨爺爺的閑事?”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鑽了出來,手裏拎著把鏽跡斑斑的砍刀,刀背上還沾著暗紅的血漬。他身後跟著四個同夥,個個手裏都拿著家夥,有鐵釺,有短斧,還有個瘦高個扛著根裹著鐵皮的木棍,看著比科林的盾還沉。
科林把盾往身前又挪了挪,雲紋鐵邊撞在石頭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驚得洞口的旗幟猛地一顫。“這些鐵料是青楊林的,傑克師傅在每根上麵都做了記號。”她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刀疤臉腰間的玉佩——那玉佩雕著半朵蓮花,她在黑風寨俘虜的行囊裏見過同款,是他們小頭目之間的信物,“你們寨主都被捆了,難道還要替他扛罪?”
刀疤臉的笑容僵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小丫頭知道得這麽清楚。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砍刀在手裏轉了個圈:“少廢話!要麽滾蛋,要麽讓這破盾開花!”
莉齊突然往科林身後退了半步,柴刀的刀背輕輕碰了碰她的盾——這是她們約定好的信號:莉齊去左側的支流邊,用鵝卵石製造聲響吸引注意力,科林趁機用盾撞開包圍圈。
可沒等莉齊動身,刀疤臉突然把砍刀往地上一插,從懷裏掏出個油布包,往鐵料堆上一扔。“別打了。”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這些鐵料……本來就是青楊林的。”
科林和莉齊都愣住了。晨光從峭壁的縫隙漏下來,照在刀疤臉的疤上,那道從眼角延伸到下巴的疤突然顯得不那麽猙獰了。他蹲下去,手指撫過一根鐵料,上麵的鏽跡沾了他滿手,“三年前,我爹在青楊林迷了路,是傑克師傅給了他塊麥餅,還送了把砍柴刀,說‘拿著,別讓野獸傷著’。”
他身後的小個子突然哭了起來,肩膀抽得像風中的蕨類植物:“我娘快餓死了,我隻是想……想換點糧食……”
河穀裏的風突然軟了下來,帶著青楊林的清香,把刀疤臉的話吹得很遠。科林想起傑克師傅總說的:“鐵會生鏽,但人心不會,隻要給點暖,就能焐熱。”她忽然把盾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身後的路:“鐵料留下,你們走吧。”
刀疤臉猛地抬頭,眼裏的驚訝像被晨光點亮的露珠。“你……你不捆我們?”
“捆你們有什麽用?”莉齊把柴刀插回刀鞘,從竹籃裏掏出最後兩塊玉米餅,往小個子手裏塞,“回去吧,好好過日子,別再跟著黑風寨胡鬧了。”她頓了頓,指了指刀疤臉腰間的玉佩,“這半朵蓮花佩,該扔了。青楊林的人不記仇,但也護家,下次再撞見,就不是這麽容易走了。”
刀疤臉摸了摸玉佩,突然扯下來往地上一摔,玉佩“啪”地碎成兩半。“謝……謝謝姑娘。”他對著科林拱了拱手,又看了看同夥,“還愣著幹什麽?把鐵料擺整齊了!”
等基蘭帶著獵戶們趕到時,河穀裏隻剩那堆碼得整整齊齊的鐵料和洞門口被風吹落的黑風寨旗幟。約翰遜大叔的傷口已經止了血,正蹲在鐵料堆旁,用柴刀在一塊雲紋鐵上刻著什麽。“看,”他舉起來給科林看,鐵麵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護”字,“傑克師傅說,以後這些鐵料做的農具,都得刻這個字,讓大家別忘了,鐵是用來護家的,不是用來搶東西的。”
晨霧散盡時,青楊林的影子在河穀裏拉得很長,像無數雙守護的手。科林的盾靠在一根鐵料上,橡木的紋理與雲紋鐵的紋路在晨光裏交織,竟像幅會生長的畫。莉齊撿起片青楊葉,輕輕放在盾麵上,葉片的脈絡與鐵邊的雲紋重合在一起,像青楊林在低聲訴說著什麽——說鐵與木的共生,說人與林的相守,說那些藏在晨露與煙火裏的,比鐵還硬、比木還韌的溫柔。
遠處傳來傑克師傅的咳嗽聲,他正帶著胖掌櫃往河穀走,兩人手裏都拎著工具,大概是要當場給鐵料做標記。胖掌櫃老遠就喊:“科林丫頭!你那盾的鐵邊還得再加兩層!我帶了新煉的雲紋鐵!”
基蘭舉著木劍在鐵料堆旁跑來跑去,劍穗的紅布條在晨光裏跳著,像團永不熄滅的小火苗。科林靠在盾上,咬了口剩下的玉米餅,看著峭壁上那片大青楊葉——風一吹,葉片“沙沙”作響,像是在說“做得好”。
她忽然覺得,這河穀裏的風,這青楊林的低語,都被刻進了自己的盾裏。雲紋鐵邊會記住今天的晨光,橡木紋理會記住今天的風,而她,會記住刀疤臉眼裏的驚訝,和小個子攥著玉米餅時,指節泛出的白。這些,大概就是傑克師傅說的“日子的重量”——比任何鐵料都沉,也比任何傷痕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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