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和吹王者歸 第386集 鐵蕊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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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庫的木門在晨光中微微顫動,門軸處的鐵皮磨出了細密的紋路,每一次晃動都像是在數著黎明前最後的心跳。基蘭踉蹌著衝進來時,帶起的風卷著硝煙味灌了滿室,他盔甲上的血漬混著泥水,在石板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手裏緊緊攥著半截燃燒過的引線,焦黑的線頭還帶著餘溫。
    “成了!”他的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了整夜,每一個字都裹著灼痛,眼裏卻迸著比炭火更烈的光,“火藥庫炸了!英軍的炮隊全亂了套,科林妹子正帶著人追呢!”他說著往灶房方向踉蹌,被門檻絆了個趔趄,扶住石桌才站穩,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比去年燒西村的火還旺!”
    莉齊猛地從藤筐旁站起身,懷孕五個月的肚子墜得她下意識扶住桌沿,指尖攥緊了剛縫好的褥子,棉布被捏出深深的褶皺。“科林呢?”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發顫,目光掃過基蘭胳膊上滲血的繃帶,“她沒受傷吧?”
    “沒事!”基蘭抹了把臉,蹭得滿臉黑灰,露出的牙卻白得晃眼,“就胳膊被彈片劃了點皮,瑪莎嬸子給的草藥敷上就止了血。”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眼裏的光更亮了,“她讓我先回來報信,說英軍退到下遊了,讓咱們趕緊準備早飯,她帶弟兄們清理完戰場就回來,還特意囑咐……讓你別擔心。”
    瑪莎嬸子從灶房探出頭,圍裙上沾著麵粉,手裏還攥著個揉了一半的麵團:“聽見了聽見了!基蘭你先坐下歇歇,我去把後山窖藏的土豆挖點來,給弟兄們燉鍋熱湯!”她說著解下圍裙往肩上一搭,抓起牆角的小鋤頭就往外走,粗布裙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風,“對了,把你那身血衣脫下來,我等會兒一起拿去河邊洗!”
    基蘭剛要應聲,武庫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嘚嘚的蹄聲敲在石板路上,像串急促的鼓點。緊接著,一個裹著蓑衣的身影掀簾進來,蓑衣上的水珠劈裏啪啦往下掉,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來人身形矯健,掀開兜帽時露出利落的短發,懷裏揣著個鼓鼓囊囊的紅布包,嬰兒的啼哭聲悶悶地從布裏透出來,雖隔著布料,卻格外有力。
    “布萊克?”莉齊認出是住在山腳下的獵戶,驚訝地挑眉,“這麽早,你怎麽來了?”
    布萊克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胡茬上還掛著冰碴:“莉齊妹子,給你報喜來!”他小心翼翼揭開懷裏的紅布,露出個皺巴巴的小臉,嬰兒閉著眼,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哭聲果然震得人耳朵發麻,“昨兒夜裏炮響最烈的時候,我婆娘生了!是個小子,哭聲比炮聲還響,壯著呢!”
    莉齊的心忽然軟得像化開的黃油,她慢慢走過去,指尖剛碰到嬰兒的臉頰,就被他一把攥住了手指——那力道竟出奇的大,像握著根小鐵釺,硌得指腹微微發疼。“真好……”她眼眶一熱,低頭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又望向窗外,晨光正順著氣窗的縫隙鑽進來,在地上投下細長的光帶,仿佛能看到科林正帶著人清掃戰場,雲紋鐵的盾麵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這小子,生得真硬氣。”瑪莎嬸子不知何時回來了,手裏捧著半筐土豆,看見嬰兒直樂,“我看就叫‘鐵蛋’吧,硬實!將來準能像科林妹子他們一樣,是個護家的好手!”
    布萊克拍著大腿叫好,震得懷裏的嬰兒哭得更凶了:“這名兒好!跟科林妹子的雲紋鐵似的,砸不碎!”他小心地晃了晃懷裏的孩子,語氣裏滿是驕傲,“你是沒瞧見,昨夜炮聲最響的時候,他‘哇’地一聲就出來了,哭聲把我婆娘的痛呼聲都蓋過去了,接生婆說,這叫‘鎮邪’,是好兆頭!”
    基蘭坐在石凳上,正用布擦拭盔甲上的血漬,聞言抬頭笑:“那得給鐵蛋掛個雲紋鐵的長命鎖,跟莉齊姐藤筐上的銅鈴配一對。”他說著從懷裏摸出塊雲紋鐵的邊角料,是昨夜清理戰場時特意撿的,“我這就去刻個‘護’字,保準結實。”
    莉齊摸著被嬰兒攥住的手指,忽然想起科林刻的“鋒護新蕊”,想起藤筐上的銅鈴,想起昨夜武庫不滅的燈火——原來“新蕊”從不是特指哪一個,是炮火裏降生的鐵蛋,是她肚子裏即將到來的生命,是每一個在守護中萌芽的希望。她輕輕晃了晃手指,嬰兒的哭聲漸漸小了,小嘴咂巴著,像是在做夢。
    “布萊克,快把孩子裹好,別著涼了。”莉齊輕聲提醒,目光落在嬰兒凍得發紅的小臉上,“我這有剛縫好的小褥子,你拿去給孩子墊著,軟和。”她轉身從搖籃裏拿出塊繡了石楠花的軟布,上麵還帶著陽光曬過的溫度。
    布萊克接過褥子,小心翼翼地墊在紅布裏,嬰兒似乎舒服了些,小腦袋往布裏蹭了蹭,發出滿足的哼唧聲。“說來也奇,”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生這小子前,我婆娘總做同一個夢,夢見一片開滿石楠花的坡地,有個戴紅布條的姑娘舉著盾站在坡上,說要給孩子當幹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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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蘭正在打磨刻刀,聞言噗嗤笑出聲:“那指定是科林妹子!她盾牌上的紅布條,十裏地外都能瞧見。”
    莉齊也笑了,指尖輕輕劃過搖籃的雲紋鐵框架,上麵科林刻的“鋒護新蕊”四個字還帶著新刻的痕跡,邊角的毛刺都沒來得及磨掉。她忽然想起昨夜炮聲最烈時,自己摸著肚子默念的話,原來真的有新生命在炮火中降生,帶著比鋼鐵還硬的生命力。
    瑪莎嬸子已經把土豆削好了,滾圓的土豆在陶盆裏堆成小山,她往大鐵鍋裏添了水,又從地窖裏翻出塊鹹肉,切成小塊扔進鍋裏,咕嘟咕嘟的水聲混著肉香漫開來。“布萊克,你也留下一起吃早飯,讓你婆娘在家歇著,我等會兒把湯給她也送一碗。”
    布萊克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得趕緊回去,婆娘還等著我報信呢。”他把紅布包緊了緊,又看了眼莉齊,“對了,科林妹子清理戰場時,讓我給你捎句話,說她撿了塊上好的雲紋鐵,回來給你肚子裏的娃打個長命鎖,比基蘭刻的那個還結實。”
    莉齊的心像被溫水泡過,軟軟的。她送布萊克到門口,晨光已經鋪滿了院子,石板路上的水窪映著藍天,遠處傳來弟兄們的說笑聲,夾雜著鐵器碰撞的叮當聲,是科林他們回來了。
    “莉齊姐快看!”基蘭舉著塊雲紋鐵跑過來,上麵用刻刀鑿出個歪歪扭扭的“護”字,邊緣還帶著鐵屑,“我刻好了!等布萊克家的鐵蛋滿月,給他掛脖子上!”
    莉齊剛要說話,就聽見武庫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科林披著晨光走進來,盔甲上的血痕還沒擦,卻笑得明亮。她肩上扛著麵雲紋鐵盾,盾麵上的紅布條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看見莉齊時,腳步明顯加快了些。
    “聽說添了個小家夥?”她走到搖籃邊,目光落在紅布包上,伸手輕輕碰了碰嬰兒的小臉,鐵蛋像是有感應似的,忽然咯咯笑起來。科林一怔,隨即笑得更歡,眼角的傷疤都舒展開了,“好小子,比我當年挨第一刀時還壯。”
    基蘭湊過來,舉著刻好的“護”字鐵牌:“科林妹子你看,我給鐵蛋刻的長命鎖!”
    科林接過鐵牌,用手指蹭了蹭邊緣的毛刺:“刻得不錯,就是這‘護’字少了一撇,回頭我給你補上行。”她忽然從懷裏掏出塊平整的雲紋鐵,上麵用燒紅的鐵釺燙出個“安”字,“這是給莉齊肚子裏的娃準備的,等他出生,就把‘護’和‘安’湊一對。”
    瑪莎嬸子端著剛燉好的土豆湯進來,香氣瞬間填滿了整個武庫:“快趁熱喝!科林你先把盔甲脫了,我去燒點熱水給你擦擦身。”
    科林剛解下盔甲,就被基蘭拉著去看他刻的鐵牌,兩個身影圍著塊鐵牌討論得熱火朝天,布萊克抱著鐵蛋在一旁笑,莉齊靠在門框上,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忽然覺得,昨夜的炮火不過是黎明前的序曲。
    陽光越升越高,透過氣窗照在武庫的石板地上,映出無數細碎的光斑。鐵蛋在布萊克懷裏睡著了,小嘴角還微微翹著;基蘭正纏著科林教他刻字,刻刀在雲紋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瑪莎嬸子在灶房哼著小調,鍋裏的土豆湯咕嘟冒泡,香氣混著晨光漫出武庫,飄向遠方的田野。
    莉齊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聲說:“看見了嗎?這就是咱們的土地,有炮火,有新生,有刻在鐵上的字,有揣在懷裏的暖。”她抬頭望向科林,科林剛好也看過來,眼裏的光比陽光還亮,像塊被打磨過的雲紋鐵,堅硬,卻也溫柔。
    武庫的銅鈴被風吹得輕響,像是在應和這新生的旋律。藤筐裏的艾草還青著,搖籃裏的褥子泛著軟光,雲紋鐵的“護”字和“安”字在陽光下閃著,和鐵蛋的笑聲、科林的笑、基蘭刻鐵的叮當聲,織成一張網,把所有的鋒芒與溫柔都兜在裏麵,穩穩托著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
    布萊克抱著鐵蛋告辭時,科林把刻好的“護”字鐵牌塞給他:“滿月時我和莉齊過去喝酒。”布萊克樂嗬嗬地應著,馬蹄聲漸漸遠去,嬰兒的啼哭聲也越來越淡,卻像顆種子,落在每個人心裏。
    基蘭還在埋頭刻著“安”字,刻刀在雲紋鐵上留下深深的痕跡,他忽然抬頭問:“科林妹子,你說鐵蛋長大了,會不會也像咱們一樣扛盾牌?”
    科林看向莉齊,莉齊正望著窗外,晨光落在她臉上,柔和得像幅畫。她笑了笑,聲音低沉而堅定:“會的,等他長大,這片土地會告訴他,什麽值得扛著盾牌去守護。”
    灶上的土豆湯還在冒著熱氣,香氣混著硝煙的餘味,竟格外踏實。莉齊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帶著炮火的餘溫,帶著新生的啼哭,帶著刻在雲紋鐵上的承諾,在這片她們用鋒芒守護的土地上,鐵蕊已生光,希望正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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