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和吹王者歸 第387集 劍聚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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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庫的石門被新鑿寬了兩尺,湯姆正領著三個後生往門軸裏塞浸過桐油的麻線。晨光順著門縫鑽進來,在地上織出金燦燦的網,麻線遇油膨脹的細微聲響裏,混著遠處鐵匠鋪傳來的叮當聲,像首正在醞釀的戰歌。
“再塞兩把麻線!”湯姆抹了把額頭的汗,鐵鉗夾著麻線往軸眼裏懟,“胖掌櫃說這門得經得住十個人一起撞,不然英軍來了,咱們連門都護不住。”
莉齊站在新搭的木架前,指尖拂過剛掛上的短劍。劍身泛著青灰色的冷光,是基蘭用後山新采的鐵礦煉的,比去年的劍沉了足足半斤。劍柄纏著紅布條,線頭在末端打了個死結,和科林盾麵上的布條出自同一塊料子——那是三年前從英軍軍旗上撕下來的,紅得像凝固的血,如今卻成了他們獨有的標記。
“基蘭的手藝越發好了。”她抽出其中一把劍,劍鞘上的雲紋雕刻得深淺均勻,末端還留著點鑿痕,是刻意做的防滑紋路,“你看這刃口,泛著水紋似的光,是淬了三遍火才成的。”
科林踩著木梯往最高層擺長矛,矛尖的鐵鏃在陽光下閃著寒芒。她穿著件短褂,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線條分明,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胸前的紅布條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記。“瑪莎嬸子說這木架得刷三層桐油,”她低頭往莉齊手裏遞了根長矛,“你試試沉不沉?基蘭說加了配重,擲出去能穿透兩層鐵甲。”
莉齊握著矛杆試了試,木杆被砂紙磨得光滑,卻帶著天然的紋路,握在手裏格外穩當。“比上次的趁手多了。”她把長矛放回架上,目光掃過牆角堆成小山的箭簇,“上個月剛鑄了二十把短劍,這又新出了十把,基蘭的鐵匠鋪怕是忙不過來了。”
正說著,基蘭抱著個鐵砧從外麵進來,鐵砧上還沾著火星燒出的黑斑,邊角被錘頭砸得卷了邊。“胖掌櫃說要擴鐵匠鋪!”他把鐵砧往地上一放,震得石板都發顫,木架上的短劍叮叮當當響成一片,“後山的鐵礦夠咱們煉半年,就是缺人手——光靠我和三個學徒,趕不上弟兄們用的速度。”他往爐膛裏瞅了眼,火苗正舔著新添的鬆木,“昨兒連夜鑄了五把劍,鐵水不夠,還得去村裏借兩個壯勞力拉風箱。”
科林從木梯上跳下來,盾牌往牆根一靠,發出沉悶的“咚”聲,震得地上的木屑都跳了跳。“何止缺鐵匠。”她往武庫外指了指,青楊林邊緣新搭了排木屋,炊煙正從煙囪裏嫋嫋升起,在晨光裏散成淡青色的霧,“英軍退到下遊後,各村都來投奔,現在能拿起武器的後生有五十多個,可真正會用劍的,十個都不到。上次演練,有個小子連劍都握不穩,還沒劈三下就脫了手。”
莉齊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從搖籃底下摸出個木盒,盒子是用青楊木做的,邊角被摩挲得發亮。她打開盒蓋,裏麵鋪著塊褪色的藍布,包著張泛黃的羊皮卷,邊角已經磨得發毛,上麵用炭筆圈著十個名字,每個名字旁都畫著把劍,劍的樣式各不相同,有的細長如鞭,有的寬厚如盾。
“你看這個。”她把羊皮卷鋪開在石桌上,用石塊壓住四角,指尖在第一個名字上輕輕點了點,“這是三年前我開始培養的劍客,都是從孤兒裏挑的,根骨好,性子也烈。當年教他們練劍時,就在村西頭的老槐樹下,每天天不亮就開始紮馬步,摔得鼻青臉腫也沒人哭。”
科林的指尖在“阿金”這個名字上頓了頓,指腹蹭過旁邊那把畫得歪歪扭扭的劍——劍刃上畫了好多鋸齒,像把小鋸子。“就是那個能在樹上倒掛著射箭的小子?”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疤都柔和了些,“記得他十三歲那年,為了搶回被英軍奪走的糧食,抱著塊石頭從三丈高的崖上跳下去,砸得紅製服嗷嗷叫,自己頭破血流也不哼一聲。”
“是他,”莉齊的眼裏泛著懷念的光,指尖拂過羊皮卷上的褶皺,“當年他才十二,瘦得像根豆芽菜,卻抱著塊石頭就敢跟搶糧食的英軍拚命。我教他練劍時,他總說要練得比你的盾牌還硬,說以後要當你的‘劍’,替你劈開所有擋路的紅製服。”她指著下一個名字,筆跡比阿金的工整些,旁邊畫著兩把並排的小劍,“還有艾拉,姑娘家,使雙劍,速度比基蘭的箭還快。上次在黑石渡,她一個人挑了三個紅製服,劍刃上的血都沒擦,又追著潰兵跑了二裏地。”
基蘭湊過來看,鼻尖幾乎要碰到羊皮卷,忽然拍了下大腿,震得石桌上的石塊都跳了跳:“我認識艾拉!她去年還來鐵匠鋪修過劍,說要把劍刃磨得能照見人影——當時我就覺得這姑娘不一般,揮錘的力氣比我還大,把劍往鐵砧上一磕,震得我手都麻了!”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個小鐵牌,上麵刻著朵鳶尾花,“她還讓我給她打了個這玩意兒,說掛在劍柄上好看,現在想來,怕是早就等著歸隊呢!”
科林把羊皮卷往懷裏一揣,抓起架上的短劍往腰間一別,劍鞘撞在皮帶上,發出清脆的響。“事不宜遲,我這就帶兩個人去送信。”她往門外喊了聲,聲音清亮得像劍出鞘,“湯姆!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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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和傑西立刻從木屋那邊跑過來,盾牌扛在肩上,紅布條在風裏擺得歡。湯姆的盾麵上還沾著早上的泥漿,傑西的盾角缺了塊,是上次撞門時磕的,卻都擦得鋥亮,透著股精神頭。“科林妹子,啥事?”湯姆把盾牌往地上一杵,濺起點泥星子。
“你們倆跟我走,去把這十個劍客都請回來。”科林從石桌上拿起莉齊準備的雲紋鐵牌,上麵刻著個小小的“劍”字,鐵牌邊緣被磨得光滑,是莉齊連夜用細砂紙蹭的,“帶上這個,他們看見就知道是自己人。”她忽然壓低聲音,往南邊走了兩步,避開正在拉風箱的後生,“艾拉去年托人帶信,說在南邊遇到個懂馬術的老把式,姓秦,以前是軍中的馴馬教頭,後來看不慣英軍的做派,躲在山裏養馬。要是能請他過來教咱們馴馬,招兵買馬的‘馬’字,就算成了一半。”
瑪莎嬸子端著麥餅進來時,正撞見科林往馬鞍上捆短劍。她的圍裙上沾著麵粉,手裏還攥著塊沒烤好的麵團,看見科林的裝束,就知道是要遠行了。“帶上這個!”她把一包用油紙包好的麥餅塞進科林懷裏,油紙被麥餅的熱氣熏得發軟,“路上墊肚子,涼了就用火烤烤,焦香脆。見到那十個娃娃,告訴他們莉齊給他們備了新劍,比他們以前用的沉半斤——基蘭特意加了鐵礦,夠他們耍的。”她忽然往科林兜裏塞了個小布包,裏麵是曬幹的艾草,“這是防蛇蟲的,南邊林子密,別被咬了。”
科林翻身上馬時,晨光正漫過青楊林的樹梢,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武庫的石牆上,像幅剛繪就的剪影。湯姆和傑西跟在後麵,馬蹄踏過石板路,發出“嘚嘚”的聲響,與鐵匠鋪的叮當聲、遠處的雞鳴聲混在一起,像在為即將聚起的鋒芒伴奏。
莉齊站在武庫門口望著,直到馬蹄塵煙消失在河穀盡頭,才轉身往回走。剛到鐵匠鋪門口,就聽見基蘭在裏麵敲得叮當響——他正往新劍的劍柄上纏紅布條,纏得又緊又勻,每纏一圈就用牙咬一下,確保不會鬆脫,和科林盾上的那塊一模一樣。
“莉齊姐,你看!”基蘭舉著把纏好的劍跑出來,陽光照在劍刃上,晃得人睜不開眼,劍刃映出他滿是黑灰的臉,卻笑得格外亮,“等他們回來,咱們的特劍小隊就能列陣了!十個人,十把劍,再配上咱們的盾隊,到時候讓英軍瞧瞧,咱們不光有盾牌能守,還有能刺穿鐵甲的劍能攻!”
莉齊摸著肚子,忽然覺得胎動了一下,輕輕的,像小拳頭在裏麵撞了撞,像是在應和基蘭的話。她往木架上望去,十把新鑄的短劍並排立著,劍柄的紅布條在風裏輕輕擺,像十位等待號令的士兵,在等它們真正的主人。遠處的河穀傳來科林的呼哨聲,清脆得像劍出鞘的響,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散落各地的鋒芒就會聚在一起,和武庫的盾牌、鐵匠鋪的鐵砧、搖籃裏的希望一起,鑄成更堅不可摧的守護。
胖掌櫃的烤房裏飄出麥香,混著鐵匠鋪的鐵腥味,在武庫周圍漫開來。莉齊往爐膛裏添了塊柴,火苗“騰”地竄起來,映著木架上的空當——那裏很快就會擺滿劍客們的舊劍,新舊交錯著,像在訴說一段未完的故事。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教那些孩子練劍時,阿金總問:“莉齊姐,練這麽狠,是為了什麽?”
當時她沒回答,隻是讓他對著老槐樹劈劍,直到手腕酸得抬不起來。現在看著武庫新搭的木架,看著遠處漸漸消失的馬蹄塵煙,忽然有了答案:是為了讓這些劍有地方可守,有人可護,讓這片土地上的鋒芒,再也不用散落四方;是為了有一天,孩子們練劍不再是為了廝殺,而是為了守護——守護石楠花開的山坡,守護鳶尾搖曳的河穀,守護搖籃裏安穩的啼哭。
基蘭還在敲打著鐵砧,火星濺在地上,像一顆顆正在燎原的星火。他哼著蓋爾語的歌謠,節奏和打鐵的頻率剛好合上,聽起來竟有種特別的力量。莉齊知道,招兵買馬的路才剛開始,缺的不隻是劍客和馬夫,還有能鍛造更精良武器的鐵匠,能辨認草藥的醫者,能繪製地圖的斥候……但隻要特劍小隊聚起,隻要馴馬的老把式能來,隻要武庫的木架還在增加,隻要每個人眼裏的光還亮著,總有一天,他們的劍會和盾一起,護著搖籃裏的新蕊,護著所有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的生命,讓石楠花開得更烈,讓鳶尾花飛得更遠。
風從氣窗鑽進來,吹動劍柄的紅布條,發出細碎的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相聚倒計時。莉齊往石桌上放了十個粗瓷碗,每個碗裏都倒了點新釀的野果汁——是用野山楂和藍莓榨的,酸裏帶甜,像極了他們將要一起走過的路。她摸著其中一個碗沿,忽然想起艾拉總愛說的一句話:“好劍得配好鞘,好鞘得護好劍,就像咱們,得互相護著才能活下去。”
遠處的鐵匠鋪還在響,基蘭的歌聲混著叮當聲,在武庫的石縫裏漫開來。莉齊望著木架上的十把新劍,忽然覺得它們不再是冰冷的鐵器,而是十個等待歸巢的靈魂,是即將聚起的鋒芒,是照亮前路的光。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響起劍刃碰撞的脆響,響起劍客們爽朗的笑,響起屬於特劍小隊的第一聲呼號——那聲音,定會震得河穀回聲,驚得飛鳥振翅,讓所有潛藏的希望,都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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