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漂69

字數:3588   加入書籤

A+A-


    第五章 紫禁城龍椅畔和珅弄權
    乾隆五十年孟夏,養心殿西暖閣的窗欞上爬滿了紫藤花,和珅捏著剛收到的密信,指尖在“山東德州水患瞞報”的字跡上反複摩挲。窗外傳來小太監們的掃葉聲,“沙沙”響裏混著遠處軍機處的算盤珠響,像極了他心跳的節奏——皇上剛誇他“辦事周全”,轉眼就有不長眼的禦史彈劾他侄子在山東私吞賑災銀。
    “和大人,皇上召見。”小太監掀起明黃帷幔,語氣裏帶著三分敬畏、七分討好。和珅忙將密信折成小塊塞進袖口,臉上已堆起笑紋——這笑他練了二十年,眼角的褶子彎成什麽弧度,能讓皇上覺得既恭順又不諂媚,早已爛熟於心。
    乾隆靠在紫檀木炕上,手裏轉著枚核桃,核桃上刻著“十全”二字,是去年千叟宴上一位老石匠獻的。見和珅進來,他指了指案頭的奏疏:“山東巡撫說,德州的堤岸是按朕的‘十全治水法’加固的,可你瞧這密折——”他抽出另一封奏疏,紙頁邊緣還帶著水痕,“老百姓說,堤岸的石頭底下全是稻草,洪水一來就垮了。”
    和珅心裏“咯噔”一聲,卻立刻跪下叩首:“皇上明鑒,定是底下官員曲解聖意,將‘十全法’用歪了——奴才前日還讓人送了《治水要訣》去山東,特意叮囑‘堤基需用青石夯築’……”
    “哦?”乾隆挑眉,指尖敲了敲核桃,“那為何密折裏說,負責築堤的,是你夫人的遠房表弟?”
    空氣瞬間凝固。和珅額角沁出細汗,卻見乾隆忽然笑了,扔給他一顆蜜漬荔枝:“起來吧,朕知道你操心國事,難免顧不上家裏——不過這‘十全’啊,要是底下人拿它當撈錢的由頭,朕的‘全’,可就成了老百姓的‘缺’。”
    荔枝的甜膩混著龍涎香湧進鼻腔,和珅忽然想起五年前,他在千叟宴上給皇上獻“十全寶鼎”時,皇上說“寶鼎再重,重不過老百姓的口碑”。此刻見皇上盯著自己的眼神似笑非笑,他忽然驚覺,這“十全”二字,早已成了懸在他頭頂的雙刃劍——用得好,是攀附聖心的天梯;用得不好,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奴才該死,定當嚴查此事,給皇上一個交代。”和珅叩首時,看見皇上袖口露出的銀蠶——那是上次南巡時,皇上從民間婦人手裏接來的,此刻在陽光裏閃著微光,像極了巧娘蠶匾上的包漿。他忽然想起山東那位叫巧娘的婦人,想起她攥著蠶匾時眼裏的倔強,心裏竟閃過一絲忌憚。
    申時初,和珅走出養心殿,迎麵撞見虎娃抱著一摞典籍經過。小書童的衣襟上別著枚銀哨,正是蘇老爺子的銀牌所打,此刻在風裏晃了晃,哨音未響,卻讓和珅想起四庫館裏那卷《齊民要術》——紀曉嵐特意在按語裏寫“民間補書,亦見文心”,皇上看了竟點頭稱讚。
    “給和大人請安。”虎娃停下腳步,懷裏的典籍掉了一本,露出封麵上“十全”的暗紋——那是紀曉嵐讓他特意刻的,說“要讓皇上的‘十全’,長在書縫裏”。
    和珅彎腰幫他撿書,指尖觸到書頁上的墨香,忽然壓低聲音:“小子,你爺爺的銀牌打得好啊——聽說你還幫紀大人校過《焚書坑》詩?”
    虎娃渾身一僵,想起爺爺臨終前“莫惹官非”的叮囑,慌忙接過書:“和大人說笑了,小的隻會抄書,不懂別的……”
    “不懂?”和珅忽然笑了,指尖劃過他衣襟上的銀哨,“那你該懂,有些字能寫,有些字不能寫——就像這‘十全’,是皇上的‘全’,不是你們老百姓的‘全’,明白嗎?”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太監的宣旨聲:“皇上有旨,著和珅為山東賑災欽差,即日起程,務使‘十全恩旨,惠及黎民’……”
    和珅的臉色瞬間轉陰——皇上這是要他去收拾爛攤子,卻又扣著“十全”的帽子,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他望著虎娃跑遠的背影,銀哨聲在廊間回蕩,像根細針,紮得他太陽穴發緊——原來這宮裏宮外的“十全”,早已不是他以為的權謀工具,而是皇上手裏的線,牽著他在“恩”與“威”之間打轉。
    是夜,和珅在書房燒了那封密信,火苗舔著“山東德州”的字樣,漸漸蜷成灰燼。他摸著案頭的“十全寶鼎”,鼎身的蟠龍紋在燭光裏張牙舞爪,卻比不上皇上袖口的銀蠶來得鮮活——那隻銀蠶,此刻正躺在養心殿的紫檀木匣裏,和蘇老爺子的銀牌、虎娃的銀哨一起,成了皇上嘴裏“民間的十全”。
    “老爺,山東傳來消息,”管家貼著門簾低語,“那位巧娘把蠶匾供在了土地廟,說皇上的銀蠶能保五穀豐登——可禦史台的人盯著咱呢,要不要……”
    “閉嘴!”和珅抓起茶盞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濺在寶鼎腳上,劃出一道細痕,“皇上要的是‘十全恩旨’,咱們就做足‘恩旨’——讓你侄子把吞的銀子吐出來,換成桑樹苗,栽在德州的堤岸上,再刻塊碑,寫上‘十全護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可老爺,那銀子……”
    “銀子重要,還是腦袋重要?”和珅盯著寶鼎上的劃痕,忽然想起乾隆在木蘭圍場說的“止戈為武”——原來這“止”字,不止是停住弓弦,更是停住貪心。他摸出袖中的密信殘片,碎片上“民”字的筆畫還清晰著,忽然覺得這字比任何龍紋都更重,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子時三刻,虎娃在四庫館整理典籍,忽然發現《齊民要術》殘卷裏夾著張字條,字跡是和珅的幕僚體:“堤岸有桑,水患可防,十全在民,不在寶鼎。”他攥著字條,想起白天和珅摸他銀哨時的眼神,忽然明白:這宮裏的“十全”,從來不是寶鼎上的蟠龍,而是老百姓堤岸上的桑樹,是巧娘蠶匾裏的蠶繭,是爺爺銀牌上的水波紋——哪怕和珅們想把“十全”變成金子,老百姓心裏的“全”,卻永遠長在泥土裏,長在煙火氣裏。
    窗外,一輪彎月爬上宮牆。虎娃把字條夾進典籍,銀哨子碰在書脊上,發出清淺的響。他不知道,此刻的和珅正對著寶鼎發呆,指尖撫過那道劃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在街頭餓暈時,一位老婦人遞給他的半塊餅——那餅帶著麥麩的粗糲,卻比宮裏的蓮子羹更暖,像極了巧娘塞給他的、帶著體溫的銀蠶。
    這一晚,紫禁城的星子格外亮。養心殿裏,乾隆對著銀蠶歎氣,想起白天和珅叩首時額角的汗,想起虎娃懷裏的典籍——原來這“十全”的局,終究是他布得太滿了:滿到和珅們把“十全”當幌子,卻忘了“全”字底下,是千萬個“民”字撐著。他摸出刻著“十全”的核桃,忽然用力一捏,核桃殼裂開,露出裏頭飽滿的果仁——原來真正的“十全”,從來不是外殼的華麗,而是果仁的實在,就像老百姓的日子,實實在在的暖,才是真的“全”。
    而在山東德州,巧娘望著新栽的桑樹苗,指尖劃過土地廟前的碑——碑上“十全護民”四個字,是和珅讓人刻的,卻被老百姓悄悄在“民”字底下畫了隻蠶。夜風掠過桑枝,帶來遠處的銀哨聲,那是虎娃托人帶來的、爺爺的銀哨,此刻正被村裏的孩子含在嘴裏,吹出不成調的曲子,卻比任何笙歌都更讓人心安。
    這一晚的紫禁城,有人在權謀裏輾轉,有人在典籍裏尋真,有人在土地廟前祈願。而那隻銀蠶,靜靜地躺在養心殿的木匣裏,見證著“十全”二字的千萬種模樣——有的閃著金子的光,有的沾著泥土的香,有的藏著權謀的險,有的盛著百姓的盼。終究,哪一種才是真的“全”,或許隻有運河的水知道,隻有堤岸的桑知道,隻有千萬個在煙火裏活著的老百姓,心裏最知道。
    喜歡群書漂卍解請大家收藏:()群書漂卍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