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你25.
字數:3109 加入書籤
第十四章 往事如潮
景陽岡的深秋,鬆針落了滿地,踩上去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武鬆拄著禪杖站在虎哥殞命的山凹前,獨臂夾著卷泛黃的畫——那是他花了三個月,用左手一筆一劃描的《景陽岡舊影圖》,邊角還留著被幼虎啃咬過的毛邊。
虎弟蹲在岩石上,盯著畫裏的虎哥——它被畫成蹲坐的姿勢,尾巴輕輕卷著一隻幼虎,目光望向遠處的山澗,像隨時會起身舔舐孩子的絨毛。畫麵左下角,穿青布衫的武鬆正彎腰撿柴,背影與當年打虎時的重疊,卻沒了揮棒的戾氣。
“這是我夢裏的場景。”武鬆展開畫,讓陽光穿過紙頁,“原來打虎那天,我看見的不是‘凶虎’,是個擋在幼崽前的父親。你哥哥的爪子沒抓我,是因為它知道,我手裏的哨棒,比它的牙更利。”
虎弟的爪子劃過畫裏的虎哥,指尖觸到紙頁上的折痕——那是武鬆反複修改留下的痕跡,每道折痕裏都藏著細小的字跡“此處應畫虎眼望幼崽”“哨棒該偏三寸,勿觸虎脊”。它忽然想起老瘸虎說過“人類的悔,若能變成筆尖的柔,便是山的福氣。”
“你看這山澗。”武鬆指著畫裏的虛線,“當年你哥哥引我往這兒跑,不是想攻擊,是想把我引開虎穴。我後來算了算,從虎穴到這兒,剛好是幼虎跑不掉的距離——它用命換你們的活,卻被我當成了‘凶性’。”
虎弟的喉嚨裏發出嗚咽,像極了當年躲在暗格裏聽見的、哥哥最後的喘息。它忽然跳下岩石,用爪子在地上複刻畫裏的場景前爪先踏左,再踏右,最後往山澗方向拖出三道淺痕——那是虎哥臨終前的腳印,每一步都算好了距離,唯獨沒算到,人類的哨棒會落向護崽的脊背。
“對不起,我該早點看懂的。”武鬆單膝跪地,獨臂環住虎弟的脖頸——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觸碰虎,皮毛下的骨骼起伏,像極了當年抱過的幼虎,“後來我去了梁山,看見人類自相殘殺,才明白最凶的從來不是獸的爪,是人心的‘怕’——怕失去,怕弱小,怕麵對自己的錯。”
山風掀起畫頁,露出背麵的小字“致虎哥當年你護的幼崽,如今成了護山的君;當年我揮的哨棒,如今成了敲醒人心的禪杖。”虎弟的鼻尖碰到字跡,墨香混著鬆煙味,像武鬆禪房裏永遠燃著的檀香,帶著讓人安定的暖。
“知道我為什麽畫這幅圖嗎?”武鬆指著遠處的學堂,那裏傳來孩子們的讀書聲,“昨天有個孩子問我‘武師父,老虎為什麽要吃人?’我告訴她‘不是老虎要吃人,是人類先搶了老虎的家。’她又問‘那我們把家還給老虎,它們會跟我們玩嗎?’——你看,孩子比大人更懂,對錯的,從來不是爪牙,是‘有沒有好好說話’。”
虎弟忽然轉身,朝學堂方向走去。它記得那個總給虎群送野果的小姑娘,辮梢係著的紅繩,像極了當年哥哥尾巴上沾著的、被人類火把燒過的毛。路過學堂窗口時,它看見牆上貼著孩子們的畫有的畫著老虎馱著小孩過河,有的畫著人類給老虎包紮傷口,最角落的一幅,畫著武鬆的獨臂和虎爪握在一起,旁邊寫著“人虎手拉手,山就不會哭”。
“嗷嗚——”虎弟輕吼一聲,把藏在爪子裏的野栗子放在窗台上。教室裏的孩子先是驚呼,隨即有個男孩怯生生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鼻尖——涼涼的,帶著鬆針的清香,像媽媽熬的薄荷茶。
武鬆站在學堂門口,看著這幕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時他蹲在柴房喂流浪狗,哥哥武大郎總說“二郎啊,別碰野物,小心被咬。”可現在,他卻想告訴所有人“別怕碰‘野物’,該怕的是碰不到‘彼此的真心’。”
暮色漫進景陽岡時,虎弟帶著武鬆來到後山的隱秘洞穴。洞壁上刻滿了爪印,大的是老瘸虎的,小的是虎弟的,最新的是幼虎的——在這些爪印中間,藏著半枚人類的掌印,是武鬆上次救幼虎時按上去的,如今被虎爪印小心地環繞著,像被群星擁簇的月亮。
“原來你都記得。”武鬆摸著掌印,指尖觸到旁邊的虎爪印——那是虎弟刻意淺刻的,怕傷了人類的掌紋,“老瘸虎說過,獸的記憶在爪印裏,人的記憶在心裏——現在我的心,跟你的爪印,算是接上了。”
虎弟叼來塊光滑的石頭,用利爪在上麵刻下兩個交疊的印記左邊是虎哥的爪,右邊是武鬆的掌。刻到最後,它忽然想起哥哥教它認“家”的方式——用尾巴在地上掃出個圈,把所有幼虎護在裏麵。於是它在交疊的印記外,輕輕掃出個半圓——這是獸的“家”,如今,裏麵多了個斷了臂的人類。
“以後,這就是‘人虎記’了。”武鬆摸著石頭上的印記,獨臂搭在虎弟肩上,“一麵刻著過去的傷,一麵刻著現在的懂——等哪天傷磨平了,懂就成了山的一部分。”
山風掠過洞穴,帶著遠處學堂的朗朗書聲“人之初,性本善……”虎弟望著漸暗的天色,忽然想起老瘸虎臨終前的眼——那眼裏沒有恨,隻有對“後來者”的期許。此刻的“後來者”,是正在石上添刻星星的武鬆,是叼著鬆枝修補洞穴的幼虎,是山腳下舉著燈籠等虎群歸巢的孩子。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當第一顆星子亮起時,武鬆忽然聽見虎弟發出輕柔的呼嚕——那是獸類表達“安心”的聲音,像當年哥哥在身邊時,喉嚨裏發出的震動。他低頭看見自己的獨臂與虎弟的前爪交疊,影子投在洞壁上,像個完整的“人”字——左邊是人的臂,右邊是虎的爪,合在一起,才是天地間該有的“人”。
景陽岡的夜不再寂靜,卻沒了往日的肅殺幼虎的奶聲嘯叫、武鬆的木魚聲、學堂的背書聲,還有山風穿過鬆針的“沙沙”聲,匯集成一首奇特的歌。虎弟望著洞外的星空,忽然覺得那些曾以為永遠洗不淨的血痕,正在被溫柔的夜露慢慢衝淡——不是忘記,是懂得恩怨的盡頭,從來不是“討回”,是當彼此的影子在星光下重疊時,忽然明白,我們從來不是“敵人”,隻是在天地間,找一個能互相溫暖的窩。
此刻的武鬆,摸著石上的“人虎記”,忽然想起魯智深說過的“放下”——不是放下仇恨,是放下“非黑即白”的執念。就像虎弟的爪印不再是“複仇”的符號,而是“共居”的印記;就像他的禪杖不再是“殺生”的兵器,而是“醒世”的木鐸——當利爪與獨臂學會並肩,當山風與人聲學會和鳴,這世間的“難”,便有了最樸素的答案原來所有的“往事如潮”,最終都會在“懂得”的沙灘上,留下最溫潤的、關於“共生”的貝殼。
喜歡群書漂卍解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群書漂卍解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