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你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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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磨牙之痛
    井陽崗的盛夏被蟬鳴煮得發悶,“止戈寨”的竹籬上爬滿了牽牛花,紫喇叭對著虎穴的方向開著,像在給老虎唱無聲的歌。阿櫻蹲在井邊打水,木桶裏映著她曬黑的臉,發間別著母虎送的野菊——花瓣上沾著虎毛,是幼虎蹭她時留下的。
    “阿櫻姐,虎崽又偷喝你的粥啦!”小流民石頭舉著空碗跑過來,碗沿還沾著粥粒,“大虎把碗叼到虎穴裏了,說‘阿櫻的糧,虎崽也能吃’!”阿櫻笑了,用木勺敲了敲空桶,遠處的虎穴裏傳來幼虎的奶聲嘯,像在說“沒偷,是阿櫻給的”。
    公虎臥在老鬆樹下,斷尾掃著地麵的落葉,看流民們在田裏插秧——老虎幫著拉犁,牛蹄和虎爪踩出的泥印子混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的。父親扶著犁把,回頭看見公虎的爪子陷進泥裏,喊了聲“大虎,歇會兒!別把傷腿累著!”老虎甩了甩耳朵,沒停,隻是把爪子拔出來時,更輕了些。
    午後的雲來得突然,銅錢大的雨點砸在竹籬上,阿櫻抱著曬了一半的草藥往虎穴跑,看見母虎正用身體護著窩棚裏的流民幼童——三個孩子躲在它腹下,把毛茸茸的虎爪當枕頭,睡得正香。“下雨啦,快躲進來!”阿櫻招呼著落在後麵的石頭,卻見他盯著母虎的爪子,忽然說“阿櫻姐,老虎的爪印,像朵開在泥裏的花。”
    雨停時,寨外傳來馬蹄聲,不是宋兵,也不是元騎,是推著獨輪車的流民——他們聽說井陽崗“人虎護民”,從百裏外趕來,車上裝著鐵鍋、農具,還有給虎群的鹽巴。“聽說這裏的老虎不吃人,還幫著種地?”領頭的老漢摸著公虎的背,手在虎毛上抖了抖,“俺們那兒的官兵說,老虎是‘災星’,可災星會幫人拉犁?”
    阿櫻遞過一碗涼茶,看見老漢袖口的補丁——和母親的舊衣一個針法,忽然覺得這些流民,和虎群一樣,都是被世道趕來趕去的“離群者”。公虎忽然用爪子碰了碰老漢的手,把藏在掌下的野桃推過去,桃皮上留著老虎的牙印,卻沒咬透,像個溫柔的“邀請”。
    “老丈,留下吧,”父親擦著犁把上的泥,“這兒沒官兵,沒元騎,隻有人虎互相護著。”老漢盯著公虎斷腿上的舊傷,忽然想起自己被元騎砍斷的手指,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半塊虎骨——那是他去年在山澗撿的,“俺把這骨磨成了刀,本想打虎,如今……”
    入夜的虎穴點起了鬆明火把,流民們圍著老虎,聽阿櫻講“人虎同塚”的故事。幼虎們鑽在人堆裏,把流民的褲腳當玩具,小爪子踩過老漢的腳背,卻輕輕的,像片落葉。公虎忽然抬頭,耳朵動了動——遠處傳來元騎的號角,比往日更近些,帶著血的腥。
    “來了。”阿櫻握緊骨刀,刀把上的虎紋硌著掌心。父親抄起柴刀,刀刃在火把下映出冷光,卻在看見公虎起身時,喊了聲“大虎,你守著寨裏的老弱,我們去迎敵!”老虎回頭望他,黃眼睛裏映著火光,忽然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肩——這是老虎的“放心”,他懂。
    元騎的馬隊在子時闖到寨口,火把照亮了“止戈”旗,卻照不亮騎兵眼裏的凶光。阿櫻看見為首的千戶戴著虎頭鐵盔,盔沿下露出的眼睛,和當年百夫長的一樣,帶著“剿殺”的狠。“流民通獸,罪該萬死!”千戶的長槍指向她,槍頭掛著風幹的虎耳,“今日便屠了這寨子,給天下人看看,與獸為伍的下場!”
    公虎的嘯聲忽然從寨後傳來,帶著山崩地裂的氣勢——它帶著虎群從側翼包抄,爪子踩過積水的稻田,濺起的泥點糊住了元騎的馬眼。阿櫻趁機率流民衝上去,骨刀砍在騎兵的馬靴上,卻被對方的鋼刀彈開,虎口震得發麻。
    “小心!”公虎忽然撲過來,用身體擋住砍向她的長槍,斷爪摳進騎兵的護心鏡,卻在聽見她的“別殺”時,收了力,隻是把人撞下馬。千戶看見老虎護著流民,惱羞成怒地抽出腰間的虎骨劍——那是用老虎的腿骨磨的,劍柄刻著“鎮獸”二字。
    “大虎,小心!那是你的……”阿櫻的話沒說完,就看見公虎盯著那把劍,黃眼睛裏忽然閃過痛色——那是它兄長的骨,去年被元騎砍殺後,骨殖被做成了兵器。它忽然發出一聲悲嘯,不再收爪,虎牙咬向千戶的手腕,卻在觸到皮膚時,偏了偏頭,隻是把劍撞進了泥裏。
    “你看清楚,”阿櫻撿起虎骨劍,劍身上的“鎮獸”二字被泥糊住,露出底下天然的虎紋,“老虎的骨,該埋在山上,不該被做成殺人的劍!”千戶盯著公虎腹部的舊傷,忽然想起自己的父親曾說“井陽崗的老虎,護崽時比鋼刀還狠,可護人時,比婦人還柔。”
    戰局在黎明前陷入膠著,元騎的戰馬踩爛了半畝稻田,卻被老虎引到了泥濘的山澗,馬蹄陷進爛泥裏,動彈不得。阿櫻看見千戶的馬隊亂了陣腳,忽然想起母親的童謠,大聲唱了起來“井陽崗,水泱泱,人虎同心護家鄉……”流民們跟著唱,老虎們跟著嘯,歌聲混著嘯聲,在晨霧裏傳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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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戶忽然勒住馬,盯著阿櫻發間的野菊——那是老虎最愛的花,此刻卻開在流民女孩的頭上,像朵不會謝的光。他摸了摸腰間的虎骨劍,忽然掉轉馬頭,對著部下吼道“退!”有人愣住了,喊了聲“千戶,我們還沒……”卻被他打斷“沒什麽!這寨子……有‘護’的光,我們殺不得。”
    元騎退去時,留下了十匹戰馬、半車糧食,還有那把虎骨劍——劍柄的“鎮獸”二字,被阿櫻用骨刀刻成了“護生”。她把劍插在“人虎同塚”碑前,看公虎用爪子碰了碰劍身,忽然想起它曾說過的“磨牙”——不是磨利牙齒殺人,是磨平戾氣,護人。
    是日午後,流民們把元騎的戰馬放進虎群的草場,看老虎和馬互相嗅聞,幼虎們圍著馬腿打轉,把馬尾當玩具。阿櫻蹲在碑前,用野櫻的汁液給虎骨劍染了色——粉白的色,蓋住了劍身上的血痕,卻蓋不住,人虎同護的、比劍更暖的、關於“生”的希望。
    暮色漫進井陽崗時,公虎忽然叼著那把虎骨劍跑向山頂,把劍插在最高的岩石上。劍身在夕陽下閃著光,映著阿櫻的紅頭繩、母虎的白毛、幼虎的奶聲嘯,還有流民們升起的炊煙——那不是“鎮獸”的光,是“護生”的光,是哪怕被世道磨得遍體鱗傷,也要把“護”字,刻進天地間的、倔強的光。
    這一晚的井陽崗,風裏帶著稻花的香,虎穴裏飄著新煮的麥粥味,幼虎的呼嚕聲混著流民的笑,織成了一張溫暖的網。而那把插在山頂的虎骨劍,劍柄上的“護生”二字被夜露打濕,卻在月光下,顯得更亮了——那是對苛政的反抗,是對共生的堅守,是哪怕磨牙吮血,也要護著彼此活下去的、永不熄滅的光。
    當第一顆星子在天空亮起時,阿櫻靠在公虎身邊,聽著它喉嚨裏發出的呼嚕——那是老虎的“安心”,她早已聽懂。遠處的元騎大營裏,千戶摸著自己手腕上的虎爪印——那是公虎收力時留下的,不疼,卻在他心裏,刻了道“護”的痕。
    原來這世道最鋒利的“牙”,從來不是老虎的爪、流民的刀,而是當人虎同心時,那種哪怕被碾碎也要護著彼此的、比鋼刀更硬的、關於“生”的執念——就像此刻的井陽崗,哪怕前路依舊荊棘密布,卻因這“護”的執念,有了走下去的底氣,有了把“磨牙之痛”,熬成“共生之暖”的、永不放棄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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